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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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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畅快淋漓地弹过几曲后,赵小姐双手奉上一杯茶:“许公子请。”

    接过茶后一饮而尽,许平也没有多想,张口便念道:“相识不相见,心惟互系念。举杯共把盏,谈吐三千年。”

    这诗是许平以前在心里默默为赵小姐做的,他弹琴后一时心情激荡,脱口而出。姑娘垂下眼睛略略沉吟,问道:“听说……许公子新近认了一门干亲。”

    许平一愣,眼前这位小姐竟然对新军的事这么清楚!不过他随即想到赵小姐是将门出身,她父亲可能也是新军将领,当即回答道:“让赵小娘子见笑了,在下没能获得世职。”

    许平惊诧道:“赵小娘子你在说什么啊?”

    许平立刻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低头道:“许平唐突,请赵小娘子千万恕罪。”

    话被打断后赵小姐默默地看着许平,秋月抿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许平长叹一声,站起身向着姑娘深深一礼:“在下敢问赵小娘子府上如何称呼?”

    秋月咬着嘴唇,眼睛在许平身上上下打量。赵小姐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吩咐道:“秋月,去唤店家来结帐。”

    随着秋月的招呼,一个店小二应声而来,站在门外和秋月说话。赵小姐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许公子请坐。”

    许平缓缓坐回椅子上。

    不久秋月就回到屋里,对小姐道:“小姐,帐已经算好了。”

    许平闻言再次起身,赵小姐不等他开口便道:“许公子,小女子要回去了,不知许公子可愿……可愿护送一程?”

    许平闻言大喜,忙不迭地答道:“敢不从命?”

    三个人缓步下楼,店中人只当作是一个军官带着家中女眷出来,也没有人多在意,走出店门外,赵小姐道:“许公子不妨再说说那个战棋,小女子才听了个开头。”

    许平正要开口,却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迎面走过来几个大汉,不是曹云他们一伙又是何人?这几个人愣愣地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地走来,一个个装着不认识许平,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看到许平奇怪的表情,赵小姐问:“许公子,何事?”

    许平急忙笑道:“无事,无事。只是刚巧想起军中一件要务,不过也不急,是明天要做的。”

    这几个人定然是好奇心大发,非要见见许平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不过见他们做派,许平估计也不会和自己打招呼,所以许平也打算装着不认识他们,等回军营后再和这几个家伙算账。

    许平刚觉得心下稍安,却听见赵小姐发出一声惊呼。定睛看去,赵小姐已经用袖子掩住下半截面孔,停了下来。

    那群人中领头的金神通已顿住脚步,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失声叫道:“小妹!”

    赵小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一声:“金家哥哥。”

    本打算和许平擦肩而过的曹云等人随即站住脚,看看金求德,又看看赵小姐。在所有人里只有秋月还是一脸无辜,先看看许平、再看看金神通,最后看着自己茫然失措的小姐,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金神通最早恢复常态,他勉强把目光从赵姑娘身上拉开,几步走到许平面前,道:“许兄,这位是……”

    姑娘早已经羞得把头垂下,但当她听到金神通开口后,急叫道:“金家哥哥!”

    金神通闻言一愣,看看赵小姐,又看看许平:“这位……这位小妹是……是……”

    金神通一声苦笑,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对许平说道:“是家严的一位……一位故交的千金。”

    许平觉察到他们正在隐瞒什么,而自己正是他们要隐瞒的人,此时许平脸孔已经绷得如同石头一般。

    见状金神通忙辩解道:“许兄不要误会,这位姑娘和我乃是竹马之交……”

    眼见许平脸色铁青,金神通张口结舌再也解释不下去,突然朗声说道:“实属意外……莽撞了……就此告辞。”他挥一挥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金神通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街边,林光义在许平身边道声:“得罪。”拔腿就跑去追赶金神通。曹云他们也灰溜溜地一通小跑,追着林光义的背影而去。转眼间只剩下许平、赵小姐和秋月三人。

    许平紧紧绷着嘴,转过身面对着赵小姐。她垂着头侧身冲着许平,轻声对秋月说道:“刚才那个人是金家的公子——金神通。”

    赵小姐似乎下定了决心,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许公子,小女子……我并不姓赵。”

    许平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赵小姐”报的可能是一个假姓,在赵府门前邂逅使许平一度打消了这个疑虑,但踏进赵府的花厅之后许平又重新产生了怀疑。今天他始终以赵小娘子相称,对方也没有一点更正的意思。刚才“赵小姐”连续出声阻止金神通道出真相,现在她承认了是说谎,回想起一连串的事情,许平觉得胸膛里隐隐作痛,充满了被欺瞒侮辱的感觉。

    许平微微一愣,接着就被这话里潜藏着的含义惊呆了。他听见自己急速呼吸的声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一步,从唇间挤出惊疑不定的几个字:“黄?黄——黄?”

    黄小姐和秋月两个人在前面走,跟在她们身后几步的许平看上去就像是个跟班。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后,许平只感到一阵阵头晕。在战场上拼死杀敌,在军校里忍辱负重,吃尽各种苦头的许平终于成为同伴中的佼佼者,但是他和黄小姐之间的身份差异仍太过悬殊。许平现在连百户的世职都没有。并不是没有穷书生得到丞相之女垂青的故事,可许平知道那只是故事。何况就是在故事里,穷书生也要先考一个状元才能赢得佳人。

    黄石是许平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更是朝廷的侯爵,还不要说黄姑娘的母亲还有郡主的封号。许平很清楚黄姑娘的婚事肯定会惊动当今天子和朝廷,而无论是皇室还是朝野,都不可能认同朝廷的贵爵之女下嫁一个小军官。最后的最后,黄姑娘也是名符其实的千金之女,而许平不要说千金,就是一百两纹银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因此无论黄姑娘到底心中有何打算,许平的愿望都可以称得上是痴心妄想。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看起来不打算被府门前的人看到。许平彬彬有礼地停在黄小姐五步外。

    接下来只要再说一句客套话就可以告辞,结束这段没有希望的情缘。只要说一句“末将恭送小姐”就可以了——在侯府千金面前,许平本也没有自称我的资本。

    这个要求让黄小姐感到意外,秋月惊奇地瞪着许平,他却紧闭着嘴不为所动。

    黄小姐犹豫一下,摆了摆手,秋月退开数步,转过身去。黄小姐冲着许平点点头,道:“许将军可以讲了。”

    听到许平说起在茶舍斗殴的事情,黄小姐微微一笑:“许将军过谦了,我可不敢当,再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许平自顾自地说下去:“当日小姐告诉末将小姐姓‘赵’,末将就百般打探小姐府上。”

    黄小姐脸上一红,跟着露出些许薄怒。不过许平视而不见:“那时小姐说令尊和新军颇有渊源,末将愚钝,从始至终都以为令尊是为新军效力,全然没有想到原来是新军在为令尊效力。”

    闻言黄小姐又是一笑:“我也有不少顾虑,许将军定然是能谅解的。”

    许平对这句话充耳不闻,继续说下去:“当时据末将所知,新军中的故赵将军称得上是将门,故而末将深信不疑小姐乃是赵将军之女。德州之战前,若不是见到赵将军来到末将的哨所,末将绝不会志愿前往东森大营。其后末将冒名顶替,也只是因为赵将军殉国。其时末将深悔未能保护好‘赵小娘子’之父,心中存了不成功变成仁的念头。虽然末将一直对外人说,在德州甘冒风险是为了报国,但其实只是想求得在小姐心中能有一席之地,能够在小姐心中显得与众不同……”

    说完姑娘就要转身离去,许平微微提高声音,道:“小姐,末将无意冒犯,但胸中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普天之下,除了小姐,末将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说这些话,也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敢情小姐无论如何把它听完,末将别无所求。”

    已经走开几步的黄小姐停下了,许平跟上几步,在她背后继续说道:“末将在德州侥幸逃生,自从回到京师后,末将就天天在赵府门外徘徊,指望能觅得小姐的芳踪。二月那天得以见到小姐,末将对小姐乃赵府之女深信不疑。转天末将去求金将军引见,为的当然不是去拜干娘,又有谁会历经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认一个干娘呢?末将就是想向赵府求亲,但是,幸好及时发现赵府千金并不是小姐,所以末将就……”

    黄小姐默默无言。许平再次抱拳,昂然道:“末将闻,镇东侯二十二岁从军,三年而闻名天下,自白身而至右都督、太子少保、世职都督佥事。平虽不才而心向往之,愿效镇东侯以为志,为国家立大功、博功名,请小姐拭目以待。”

    黄小姐叹道:“战事凶危,许将军当以性命为重。”

    许平充耳不闻,一躬身大声说道:“末将恭送小姐。”

    黄小姐沉思片刻,转身向着秋月走去,同时传来一句话:“许公子,我会拭目以待。”

    回营的路上,许平一直默默想着心事,那张笑颜如花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

    镇东侯府的一个房间里,黄小姐正垂首肃立,站在她面前的人发出这声斥责后,坐着的另一人急忙叫到:“妹妹,别着急。”

    这个生气的人正是黄小姐的母亲、镇东侯的夫人,坐着的人是她的姐姐、大将李云睿的妻子。黄夫人看自己的女儿抿着嘴一言不发,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道:“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听管教了,都是她爹给惯的!”

    李夫人开口不是责备外甥女,而是提醒道:“君儿,下次出门记得带外厅的丫头,别再带那个新来的了,谁都不认识。”

    黄小姐立刻又闭上嘴,把头垂得更低些,黄夫人看着女儿,一脸的无可奈何,对她姐姐叹气道:“没用的,我的话她都当耳旁风,她爹只会给她叫好。以前我每次禁止她出门,她就跑去她爹那里求情,然后就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