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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挨罚,师兄弟,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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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白山,精厉堂。

    正堂之上,男人将小弟子一把丢了下来,奕天一时吃痛,却不敢出声,转而向着男人跪了下来。

    苏萧焕背着身负着手,他的目光静静看向了精厉堂正中那大大一个‘道’字,堂门推开,紫眮和两个弟子走入。

    女子见奕天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待开口。

    “老五!”

    负着手的男人沉声开口了。

    奕天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而应。

    男人的话语之中没有一份感情,他背着身子负手冷冷道:

    “你四师兄既然确实抄了门规,既然是你弄丢的,你告诉为师,该不该罚!?”

    众人愣住,奕天自然更是一呆。但他性子倔强,更兼一开始就揽下了此事,不由低声道:

    “回禀师父,该罚。”

    男人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此时转过身来面上表情冷的仿佛要掉下冰碴子了,他道:

    “你今日午上修炼时欠了五丈,一丈三鞭,加上今日这门规一时,一共三十鞭,你说该不该打!?”

    男人说着话,手中幽蓝色一闪,一尾仙鞭已现于他的手中,却不是那仙道之中刑罚之司成名仙器——渊龙鞭又是何物?!

    在场众人此时已经吓傻,男人手中的这一尾仙鞭,自他二十二岁响名于六道,其上不知惩戒过多少仙君,亦不知要过了多少鬼魅魍魉的性命。仙道遭受惩戒的一众仙君,有些便是听到此物也不免颤上三颤。

    紫眮脸色大变,‘唰啦’一步迈步而出就要上前开口。

    “婉儿!”

    她的耳边却骤然响起了丈夫仙法传音,男人道:

    “今日之事不准你插手!”

    紫眮微微一怔,见他们的小徒弟此时也明显是被吓到了,奕天跪在地上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纵连话音也有了几分颤抖,但他还是道:

    “该打……”

    在后面站着的游小真傻愣愣看着面前这一幕,一握双拳上前一步‘扑通’跪地正要开口。

    “脱了上衣去!”

    男人冷声而喝,转过头对着跪上前来的四弟子道:

    “老四,你来计数,为师但凡有一声听不到,老五这鞭子就要白挨了!”

    游小真愕然张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前的小师弟却已经脱了上衣跪在了他的眼前,‘嗖’的一声鞭响贯穿了整个精厉堂也刺入了游小真的耳中。

    几鞭之后,游小真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他连忙几步跪上前去,挡在那小小少年身前,连声哽咽着开口道:

    “师父……师父……”

    他回头向这几鞭之下已经痛得爬倒在地的少年看了一眼,啜泣更重道:

    “是弟子骗了您,不干小师弟的事啊!您要打,打弟子罢!”

    苏萧焕冷冷看着此时挡在少年身前泪如泉涌的四弟子,他的神色没有一分改变,冷冷道:

    “四十鞭!”

    游小真一时大为震惊,他吓得连哭也哭不出来了,还要上前开口。

    “小真!还不一旁计数?!”

    在后的紫眮眼中也有了泪光,但她深知丈夫今天这鞭子是决计要打在老五身上,疼在老四心里了。丈夫眼见着借修炼和门规二事惩戒老五,真正要罚的,却是今日这信口开河的老四。

    你做错什么,便一定要付出代价,有些时候这代价偏偏不会让你疼在身上,而要让你刻骨铭心的疼在心里。

    看到男人冷淡的面色和听到了师娘所言的游小真自知今天小师弟这鞭子要为他吃定了,再拦下去只怕师尊罚的更狠。

    他咬着牙忍着哭腔,跪着身子深深低下头去哽咽数道:

    “一……二……三……”

    精厉堂中一时静的可怕,游小真的啜泣和鞭子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殿堂之内。

    紫眮和景云二人在游小真报数十下之后便不忍再看出了门去,留在殿中的游小真带泪报数,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上前阻拦。

    直到那少年一下疼的没能撑住向前趴在了地上,鲜血,顺着这年仅十三岁少年的背缓缓流了下来,此时游小真口中报数实为三十,但加上少年之前白挨的几下,倒也已够四十之数了。

    男人的面色依然是冷淡而沉默的,若不细微观察,自然也看不到他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

    少年这一下疼的紧了,好久之后才缓缓从地上爬着跪了起来,待少年跪稳,男人持鞭的手一扬,又要打。

    “师父!!!!”

    赫然一声嘶喊,带着哭腔带着央求,游小真终究是一下跪在了男子面前抱住男人的腿哽咽连连道:

    “弟子错了,弟子错了,小师弟他是无辜的啊……求师父不要再打小师弟了,明明是弟子的错啊!!!”

    平素一直嘻嘻哈哈少年只怕纵然今日是他自己挨了这么多下鞭子也不会哭成这般模样。

    男人握着鞭子的手扬起在空中,他面色一如既往,冷冷看着面前从未哭成如此亦从未如此央求过自己的四弟子,他开口,声音沉重:

    “老五,告诉你师哥,疼不疼!”

    跪着的少年疼的泪水不自知的从面上滚落,男人手中的这四十下鞭子又岂是那么好吃的。小小的孩子一时疼的眼中泪光闪闪,话语中有着哽咽和颤抖道:

    “疼……”

    游小真听着面前小师弟略有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全然化作了痛哭,他俯下身来向男人深深叩首哭道:

    “是弟子没有抄门规,是弟子骗了师父,弟子求师父饶过小师弟,师父要怎么罚弟子,弟子都毫无怨言!”

    “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苏萧焕扬起手来,便重重给了面前游小真一巴掌,他道:

    “老四,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今天的胆大妄为,谎话连天!”

    却听又是“啪”的一声,男人扬起而落,又道: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再三犯错,还心存侥幸不以为然!”

    “啪!”的重重一声,这第三巴掌男人用力极重,跪着的游小真几乎要被打飞了出去,男人道:

    “这最后一巴掌,为师要告诉你,老五今天这多余的鞭子确实是为你而挨,但他挨得对!你们是师兄弟,他帮着你做蠢事,你的错,他有份,你让他挨鞭子,那么他的错,你也有份!”

    游小真怔然听着眼前师父一番话语。

    你们是师兄弟……

    你们是师兄弟……

    你们是师兄弟啊……

    这昼夜朝夕相处,并肩而行,早已熟悉到麻木却依然厚重非凡三个字,其下深埋的,又是怎样的羁绊呢?

    “弟子懂得了……”

    游小真深深叩首,泪水滑入了大地之中。

    “叫你师娘进来!”

    冷冷开口,一手端于胸前的男人再不多说,转身便进了后堂之中,游小真慌忙应了一声,连忙向外跑去。

    ……

    是夜,精厉堂后堂。

    行步匆匆的女子沉着面从外走入屋中。

    屋中似乎换了一身衣服的男人看着她,剑眉之间划过一道异样的神色,似乎想要开口,却终究偏过了眼神避开了妻子的目光。

    ‘啪’的一声脆响。

    刚进了门的女子径直走到丈夫身前,扬起手来竟是一巴掌!!

    堂堂仙道六位谛君之一,仙道之中的刑罚之司,却在妻子这骤然一巴掌下,即未躲,也未防,就如此生生受了下来。

    女子眼中泪光隐隐,她开口,涩声问着丈夫:

    “你为什么不躲!苏!萧!焕!”

    如今普天之下,敢在这位尊而权高的男人面前直呼其名之人,只怕只有面前这女子一人了。

    男人不曾言语,许久之后缓缓开口:

    “老五他……”

    “我不想说天儿,苏谛君!”

    女子看着丈夫有意偏开自己的眼神厉声开口:

    “你祭出渊龙鞭就是为了吓那几个孩子,那你呢,你管是不管你自己了!你瞒得了那些孩子,你瞒的住我吗!渊龙鞭是神兵,苏谛君,是神兵!渊龙鞭上的灵力你全部反噬给自己,四十下的灵力你全部反噬给你自己,你到底是什么!是不死仙尊吧!刑罚之司!!”

    女子一时重重喘息,她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丈夫开口道:

    “你想让孩子们知道自己错了,可你呢!你难道就打算这样给老五去偿债,糟蹋自己给老五去偿债不成!”

    “婉儿!”

    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一声厉喝:

    “够了!”

    “够什么够了!”

    岂料女子的声音却比他更怒:

    “苏萧焕,你做什么换衣服,你现在脱了衣服看看你那伤,我和那孩子都不希望你如此糟蹋你自己来给我们偿债!”

    女子怒然说着话,泪水缓缓滚落了下来:

    “你若是真有愧疚,就当为了我和那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你知不知道啊,萧焕……”

    男人一时看着面前泪如泉涌的妻子,素来冷冽的剑眉之中也有了一丝哀伤,他伸出手去将妻子揽入了怀中紧紧拥住,许久之后开口却依然是:

    “婉儿,老五他……”

    女子神色黯然,她自然知道以丈夫的性子此时怕是也听不进他物了,只好开口:

    “睡下了,已经上了药,明天应该就无大碍,大问题都出在你这呢……”

    男子面色渐渐和缓,他又抱紧了丈夫几分道:

    “不碍事,太晚了,睡吧。”

    “苏谛君,碍不碍事是你说了算的吗,你是仙医还是我是仙医,少再啰嗦!”

    女子柳眉一横,怒然开口。

    ……

    弟子房中。

    少年静静趴在床上,背后的伤上了药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酥麻,师娘也嘱咐只要不乱动一夜即好。

    总之还是睡不着,他便趴在床上背着术式的口诀。师父既然说了三天之后要考验,自然也不会为了自己被打一事而网开一面。

    门扉轻叩,少年心中疑道这么晚还会有什么人?一边蹒跚下了床去打开了门。

    开门后,门后的状况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一向笑嘻嘻而活泼的四师哥此时耷拉着头,反倒是前面所站的三师兄看着他笑了起来。

    “饿了吗?小师弟?”

    景云端着一盘热菜和五六个馒头走了进来,尾随而后的游小真手中还有一汤一菜。

    奕天呆了一下,见此模样笑道:

    “恩!”

    直到二人进屋坐了下来,游小真依旧垂着首一言不发。

    景云拍了游小真一把,道:

    “老四,赶紧开口!”

    游小真被景云一把拍到了奕天面前,他低着头,往日里嘻嘻哈哈哈的模样全然化作了局促不安,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之后才道:

    “小师弟,我……”

    “四师哥,我们是师兄弟!”

    少年轻轻举起小小的拳头伸了出去,继而道:

    “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歉意,就像你也肯定不会接受我的一样!”

    游小真一时怔住,他看着将一只拳头伸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少年,许久许久后一丝笑意也扬上了他的嘴角。

    抬起手去,两只拳头就这样不轻不重的碰在了一起。

    是的,我们是师兄弟啊。

    ……

    瑞雪压梅,冬季不期而至。

    少年已经修习完了五魄之中的基础术式,晓白山的天亦是一天又冷过一天。

    清晨,奕天睁开眼来,发现今天是连着修炼五日后的第六天,也就是说,今天的他可以修习一整天。

    少年心中悄悄窃喜了一下,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找了件厚实的小袄穿上,这是前些时日下山逛庙会的时候师娘买的。

    小袄是天蓝色的,领口袖口烫着金边,穿上既大方又美观,奕天踏上全黑带着绒毛的靴子,面上挂着笑容推开了门去。

    岂料一个雪球已在开门的同时冲他飞了过来,在将他一头简短的乌发染成白色后,那身着一身金灿灿绒衣的少年笑道:

    “小师弟,今天休息吧~”

    游小真站在院落门口,他双手插在口袋中,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奸商之态表露无疑。

    奕天抹掉了脸上的雪水,正要向他抱怨,一个雪球又正正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由怒然转首过去,然后呆住。

    那女子带着淡淡的笑意,身着一身鹅白色的纱衣,透过薄纱,隐隐能看到她那白皙如玉的肌肤映射在阳光之下,好像今天是春光明媚一般。

    虽然早已知道这四季之差对山上的夫妻造不成影响,可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奕天一时长大了嘴,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向二人大叫道:

    “师娘!四师哥!你们,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吧!”

    随着二人齐齐一声‘是啊’,三人就这样在一片雪景中打起了雪仗来。

    一路打过住宿地,回廊,旋即向习武场跑去。

    习武场中,奕天和紫眮双双使了个眼色,齐齐攻击起了占据高地的游小真。

    游小真一时招架不住,一边大叫着捧了一堆雪球四散开去。

    于是一堆没有目标的雪球向刚巧经过不知去往何处的青衫男人飞去。

    那男人在寒冬之中也是单衣一件,似乎是感觉到了一堆雪球向自己飞来,他微微蹙眉,转过头来。

    习武场中三人均是一怔,旋即女子开始恶笑,两个少年则纷纷呆住。

    当雪球尽数砸落在男人身遭自发的魄力圈上时,游小真愕然转头对着奕天小声道:

    “喂,要不要这样啊,打个雪仗也这么帅,师父简直就是……”

    他话未说罢,只见远方的男人看着他一蹙眉,单手向下一扬,地上一坨积雪便赫然向游小真盖了过去。

    片刻之后,习武场中出现了一个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的雪人来。

    青衣的男人不再多说,就此扬长而去。

    习武场上的紫眮和奕天一时纷纷大笑了起来,刚在膳食厅忙完而来的景云似乎是听到了二人的笑意,一边说着:

    “嗨!师娘小师弟,你们堆雪人怎么不叫老四和我啊!”

    一边捋起袖子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