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波未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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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6-1
魏远志进门的时候，琥珀根本没想避他，在灯下淡定数钱。
“报仇，我要报仇，你不给爸爸报仇，我来！”
魏远志站在门口的暗影里，艰难开口，“报仇，你知道凶手是谁，你知道爸爸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你报什么仇！”
“我总会查出来，不像你这样成天无动于衷！”
魏远志走到灯火前，撕下膏药指着自己的脸，“这难道是无动于衷。”
琥珀跳起来震惊地看着他，“是不是那个郝三黑打的？”
“你别管谁打的，我一个男人都寸步难行，你能做什么？”
“这些混蛋成天作威作福，等着看吧，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魏远志紧张起来，“这种话别瞎说！”
“魏疯子，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们。”
胡麦麦走进来晃了晃玉佩，“我们一点也不怕你连累，不过……这么大的院子，落在我们娘俩手里，那可真糟蹋了。”
琥珀瞥了魏远志一眼，“哥，她说儿子是爸爸的，现在爸爸没了，死无对证，你还不把人赶走，难不成真想多养一个弟弟，你自己盘算盘算咱们的家底，这一大一小两个大活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魏远志满脸尴尬，“这事你别管！”
琥珀冷笑道：“胡麦麦，我告诉你吧，凭着我爸爸的老鼠胆子，他不可能有这么大个儿子！”
胡麦麦笑道：“魏琥珀，我也告诉你吧，你要是再对你哥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不客气！”
魏远志摆手，“你们别吵了！”
“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们，对不对？”
“当然，我就冲着你们家钱来的！”胡麦麦淡定如常。
“胡麦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魏远志急了。
“哥，你别管我们！”
魏远志愣住了。
琥珀走向胡麦麦，“你认字，文化水平不低。”
“认字还不简单，你爸当年教我的。”
琥珀指着胡麦麦的手，“你的手，有笔茧。”
胡麦麦坦然伸手而笑，“你也认字，文化水平不低，怎么还分不出是非好歹，要去做自不量力的事情。”
琥珀惨笑，“如果是日本人定的是非标准，那我宁可不认。”
“老天爷定的，你不认也得认！”
“自不量力，我认识很多这样自不量力的女人，这些年大家死的死，逃的逃……哥，你看了这么多书和报纸，你说对不对？”
魏远志生怕两个女人再度干仗，慌忙摆手，“别管，这些事你们都别管。”
“哥，如果是我惹了事，我也希望能有魏家这样一个好地方能够接纳我。”
胡麦麦揪住琥珀的衣襟，怒目圆睁，“你敢去惹事，魏家就彻底完了！”
琥珀摇头一笑，“你怕了？不，不会的，东北沦陷到现在已经10年了，每年那么多青年惹事，大家照样过日子，也没见谁家完蛋。”
魏远志茫然开口，“琥珀，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是你能解决的吗？”
“爸爸被人不明不白害死了，这口气我咽不下，无论如何要给他一个交代。”
魏远志怒喝，“你敢！”
琥珀梗着脖子和他对峙，“你别吓唬我，钱我攒够了，大不了我离家出走。”
“你敢！”魏远志还是这句。
胡麦麦把他拉开，“你们两兄妹什么敢不敢的，行了行了，都去睡觉吧，要报仇也得吃饱睡饱才行。”
“不准！我不准！”魏远志急得跳脚，胡麦麦把他拽了出去。
琥珀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目光坚定。
裴醒走进寝室，众人都抬头看着他。
也许光线太过昏暗，裴醒并没有意识到大家的目光有何不妥，还天真地当成了袍泽兄弟之间的关照。
“幸亏统一了口径，我过关了，下次就看你们的。”
无人回应。
裴醒愣了愣，低声道：“我的回答是，我们没有组织，大家感情很好，都是兄弟。”
“他们呢？问了吗？你怎么说的？”班长年纪最大，声音有些嘶哑。
“问了，我说平时跟他们不熟，糊弄过去了。”
裴醒终于听出几分不妥，连忙打起精神应付。
“不熟你怎么会跟他们一块去？”
“碰巧！”
“那还真是太巧了！”班长大概不愿再问下去，向后退了一步，隐没在黑暗中，声音让裴醒感觉出刺骨的冷。
同学小黄恨恨道：“叫他们不要去，非要去！”
这是三堂会审！裴醒环顾众人，满心难受。
他们一块去的哈尔滨，全都被抓走了，就他一个人好好地回来了，换成是他，他也不会相信。
果然，另外一个同学小贾双手抱胸，目光刀子一般盯在裴醒脸上，冷冷道：“裴少爷，我就奇了怪了，去了那么多同学，怎么就你一个人全须全尾回来了。”
看着无数双仇视的眼睛，裴醒急了，“你们平时什么都不告诉我，到这会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错，找的就是你！”
这次，众人难得异口同声，也同时逼近他。
“我是去看我未婚妻，给我亲家爷爷做大寿！”
“理由还真足！”小黄愣了愣，突然冷笑起来，“谁不知道裴家富甲一方，跟日本人一直勾勾搭搭，做大寿，看未婚妻，我看未必吧……”
话音未落，裴醒气急败坏，一拳砸过去，而小黄早有准备，两人打成一团。
其他同学陆续加入战团，裴醒一拳难敌众手，很快被打倒在地，抱着头任由拳头落在身上，发出阵阵野兽般的怒吼。
军中几年，挨打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他不服！不甘心！
尖利的口哨声响起，日本军官随着口哨声冲进来，抄起皮带劈头盖脸一顿抽打，众人吃痛不过，纷纷抱头蹲下来。
最后一皮带抽在裴醒身上，裴醒恢复知觉，挣扎着起身。
日本军官一脚踢在他背上，“别装死！操场集合！”
习惯了惩罚，惩罚并没有什么可怕。
寂静的夜里，呼呼的风声、噼里啪啦的巴掌声，粗重的喘息声和日本军官怒骂声，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出诡异的节奏。
这也是催命的节奏。
日本军官背着手踱步，目光冰冷，而裴醒和同学两两站立，相互对打耳光，众人都是咬紧牙关，满面愤恨和不甘。
口哨声响起来，有日本士兵大喊，“有人逃跑了，追啊。”
同学们赶紧停手，面面相觑。
日本士兵背着枪跑来，大喊，“警戒！警戒！”
裴醒和众人悄然握拳，军校跑的中国学生太多了，不管是谁跑了，这个同学都是凶多吉少。
日本军官大喝，“集合，回宿舍！”
果然，枪声在不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的惨叫坐在空旷的山野久久回荡。
裴醒和同学们齐齐看向那个方向，目光中一片隐忍的杀气。
日本人永远不会明白，死一个同学，会有两三个相熟的同学起来反抗，死几个同学，所有同学都会跟他们作对。
大家原本过得好好的，这次人闯进来，在中国人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抢中国人的土地和粮食，杀中国人，抓中国青年去矿山林场做奴工，打中国人的嘴巴，逼中国人见到日本人就鞠躬……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重回寝室，众人一片沉默。
裴醒浑身疼痛难忍，瘫软在床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个声音在小声嚷嚷，“打就打吧，打死算了。”
他等待的拳头没有再来。
老班长送来一盆热水和伤药。
伤药是他偷偷让魏远志配的，配了特别多，魏远志还开他玩笑，说足够他们全班同学挨打好几年。
伤药快用完了。
他们再熬半年就能毕业，哈尔滨被抓捕的那些同学，到底还是太心急。
他没有碰热水和伤药，闭上眼很快沉入梦乡。
入梦前，他似乎说了一句，“别心急，快熬到头了……”
孤军6-1
魏远志进门的时候，琥珀根本没想避他，在灯下淡定数钱。
“报仇，我要报仇，你不给爸爸报仇，我来！”
魏远志站在门口的暗影里，艰难开口，“报仇，你知道凶手是谁，你知道爸爸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你报什么仇！”
“我总会查出来，不像你这样成天无动于衷！”
魏远志走到灯火前，撕下膏药指着自己的脸，“这难道是无动于衷。”
琥珀跳起来震惊地看着他，“是不是那个郝三黑打的？”
“你别管谁打的，我一个男人都寸步难行，你能做什么？”
“这些混蛋成天作威作福，等着看吧，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魏远志紧张起来，“这种话别瞎说！”
“魏疯子，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们。”
胡麦麦走进来晃了晃玉佩，“我们一点也不怕你连累，不过……这么大的院子，落在我们娘俩手里，那可真糟蹋了。”
琥珀瞥了魏远志一眼，“哥，她说儿子是爸爸的，现在爸爸没了，死无对证，你还不把人赶走，难不成真想多养一个弟弟，你自己盘算盘算咱们的家底，这一大一小两个大活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魏远志满脸尴尬，“这事你别管！”
琥珀冷笑道：“胡麦麦，我告诉你吧，凭着我爸爸的老鼠胆子，他不可能有这么大个儿子！”
胡麦麦笑道：“魏琥珀，我也告诉你吧，你要是再对你哥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不客气！”
魏远志摆手，“你们别吵了！”
“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们，对不对？”
“当然，我就冲着你们家钱来的！”胡麦麦淡定如常。
“胡麦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魏远志急了。
“哥，你别管我们！”
魏远志愣住了。
琥珀走向胡麦麦，“你认字，文化水平不低。”
“认字还不简单，你爸当年教我的。”
琥珀指着胡麦麦的手，“你的手，有笔茧。”
胡麦麦坦然伸手而笑，“你也认字，文化水平不低，怎么还分不出是非好歹，要去做自不量力的事情。”
琥珀惨笑，“如果是日本人定的是非标准，那我宁可不认。”
“老天爷定的，你不认也得认！”
“自不量力，我认识很多这样自不量力的女人，这些年大家死的死，逃的逃……哥，你看了这么多书和报纸，你说对不对？”
魏远志生怕两个女人再度干仗，慌忙摆手，“别管，这些事你们都别管。”
“哥，如果是我惹了事，我也希望能有魏家这样一个好地方能够接纳我。”
胡麦麦揪住琥珀的衣襟，怒目圆睁，“你敢去惹事，魏家就彻底完了！”
琥珀摇头一笑，“你怕了？不，不会的，东北沦陷到现在已经10年了，每年那么多青年惹事，大家照样过日子，也没见谁家完蛋。”
魏远志茫然开口，“琥珀，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是你能解决的吗？”
“爸爸被人不明不白害死了，这口气我咽不下，无论如何要给他一个交代。”
魏远志怒喝，“你敢！”
琥珀梗着脖子和他对峙，“你别吓唬我，钱我攒够了，大不了我离家出走。”
“你敢！”魏远志还是这句。
胡麦麦把他拉开，“你们两兄妹什么敢不敢的，行了行了，都去睡觉吧，要报仇也得吃饱睡饱才行。”
“不准！我不准！”魏远志急得跳脚，胡麦麦把他拽了出去。
琥珀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目光坚定。
裴醒走进寝室，众人都抬头看着他。
也许光线太过昏暗，裴醒并没有意识到大家的目光有何不妥，还天真地当成了袍泽兄弟之间的关照。
“幸亏统一了口径，我过关了，下次就看你们的。”
无人回应。
裴醒愣了愣，低声道：“我的回答是，我们没有组织，大家感情很好，都是兄弟。”
“他们呢？问了吗？你怎么说的？”班长年纪最大，声音有些嘶哑。
“问了，我说平时跟他们不熟，糊弄过去了。”
裴醒终于听出几分不妥，连忙打起精神应付。
“不熟你怎么会跟他们一块去？”
“碰巧！”
“那还真是太巧了！”班长大概不愿再问下去，向后退了一步，隐没在黑暗中，声音让裴醒感觉出刺骨的冷。
同学小黄恨恨道：“叫他们不要去，非要去！”
这是三堂会审！裴醒环顾众人，满心难受。
他们一块去的哈尔滨，全都被抓走了，就他一个人好好地回来了，换成是他，他也不会相信。
果然，另外一个同学小贾双手抱胸，目光刀子一般盯在裴醒脸上，冷冷道：“裴少爷，我就奇了怪了，去了那么多同学，怎么就你一个人全须全尾回来了。”
看着无数双仇视的眼睛，裴醒急了，“你们平时什么都不告诉我，到这会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错，找的就是你！”
这次，众人难得异口同声，也同时逼近他。
“我是去看我未婚妻，给我亲家爷爷做大寿！”
“理由还真足！”小黄愣了愣，突然冷笑起来，“谁不知道裴家富甲一方，跟日本人一直勾勾搭搭，做大寿，看未婚妻，我看未必吧……”
话音未落，裴醒气急败坏，一拳砸过去，而小黄早有准备，两人打成一团。
其他同学陆续加入战团，裴醒一拳难敌众手，很快被打倒在地，抱着头任由拳头落在身上，发出阵阵野兽般的怒吼。
军中几年，挨打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他不服！不甘心！
尖利的口哨声响起，日本军官随着口哨声冲进来，抄起皮带劈头盖脸一顿抽打，众人吃痛不过，纷纷抱头蹲下来。
最后一皮带抽在裴醒身上，裴醒恢复知觉，挣扎着起身。
日本军官一脚踢在他背上，“别装死！操场集合！”
习惯了惩罚，惩罚并没有什么可怕。
寂静的夜里，呼呼的风声、噼里啪啦的巴掌声，粗重的喘息声和日本军官怒骂声，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出诡异的节奏。
这也是催命的节奏。
日本军官背着手踱步，目光冰冷，而裴醒和同学两两站立，相互对打耳光，众人都是咬紧牙关，满面愤恨和不甘。
口哨声响起来，有日本士兵大喊，“有人逃跑了，追啊。”
同学们赶紧停手，面面相觑。
日本士兵背着枪跑来，大喊，“警戒！警戒！”
裴醒和众人悄然握拳，军校跑的中国学生太多了，不管是谁跑了，这个同学都是凶多吉少。
日本军官大喝，“集合，回宿舍！”
果然，枪声在不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的惨叫坐在空旷的山野久久回荡。
裴醒和同学们齐齐看向那个方向，目光中一片隐忍的杀气。
日本人永远不会明白，死一个同学，会有两三个相熟的同学起来反抗，死几个同学，所有同学都会跟他们作对。
大家原本过得好好的，这次人闯进来，在中国人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抢中国人的土地和粮食，杀中国人，抓中国青年去矿山林场做奴工，打中国人的嘴巴，逼中国人见到日本人就鞠躬……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重回寝室，众人一片沉默。
裴醒浑身疼痛难忍，瘫软在床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个声音在小声嚷嚷，“打就打吧，打死算了。”
他等待的拳头没有再来。
老班长送来一盆热水和伤药。
伤药是他偷偷让魏远志配的，配了特别多，魏远志还开他玩笑，说足够他们全班同学挨打好几年。
伤药快用完了。
他们再熬半年就能毕业，哈尔滨被抓捕的那些同学，到底还是太心急。
他没有碰热水和伤药，闭上眼很快沉入梦乡。
入梦前，他似乎说了一句，“别心急，快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