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黎明之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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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醒还在想怎么回去开口，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裴六爷在柳叶小街真是稀客中的稀客，所以一拐进来就被围观。
黄大狗手下都知道他的名声，也不敢上来自讨没趣，冲着魏家大院大声吆喝，“魏老爷子，贵客来了！”
“魏老爷子，您亲家来了！”
……
这头喊声没停，司徒家大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很快关上了。
杨战虎家自始至终沉默如谜。
魏家大院大门很快开了，胡麦麦一身狼狈，抓着锅铲呆立在门口，引发众人一阵大笑。
胡麦麦也不讲究，挥舞着锅铲喝道：“你们来可以，别指望我做饭，家里没菜了！”
裴六爷对这个恶婆娘的名头早有耳闻，鼻子都气歪了，回头冲着一辆车遥遥挤出笑容，一个躬身。
车刚好停在街口，车门开了，魏老爷子同样笑容僵硬走下来。
裴家变成半城之后，裴家兄弟来往都是高官贵客，生意顺风顺水，日进斗金，忙得不亦乐乎，好似忘了这个亲儿子的存在，包括魏家小院一干人等。
逢年过节送点东西走个过场，一场亲家，竟然能这么疏淡地处下来，也难怪魏老爷子被莫名其妙的隆重接送搞得尴尬万分。
来者不善，裴六爷特意跑这一趟，并不是因为想起裴家这个儿子。
裴玉珏向来未雨绸缪，巨变即将到来，裴醒和魏远志两枚棋，他终于得用上了。
为了表示一家人其乐融融，裴六爷号称要吃家常菜，还没进门就被胡麦麦泼了冷水，正下不来台，天冬赶紧跑去找琥珀求救，琥珀花了大价钱从街上馆子打包饭菜回来，这才解决这个难题。
一家人围坐一大桌，食物虽然简单，吃得很畅快，这是以往裴家还没搬走时的美好场面，裴六爷坐在上座环顾一周，在心中叹了又叹。
人间没有回头路，只有断头路。
裴六爷硬下心肠，还想好好跟魏老爷子喝几杯，谁知老爷子三杯下去就有些上头，只好由天冬陪着先去休息。
一顿饭气氛沉闷异常，众人很快散去，留下裴醒和魏远志作陪，裴六爷几经斟酌，这才说出这趟的真正目的。
“张某人和重庆方面都来联络我，你们必须做出选择了。”
张某人和重庆方面指代的是谁，三人心照不宣，魏远志装了几年的怕老婆孬种闲云野鹤，倒是没想到裴家兄弟还没放过他。
“张某人自身难保，可以先派人先吊着他，跟重庆方面紧密联系。”裴醒看向魏远志，“这件事你去办吧。”
魏远志惊讶地看着他，“我……”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信得过，你再推可不成。”裴六爷笑着拍拍魏远志的肩膀，“你们两兄弟，我们两兄弟，四个人一块，不但要自保，还得把哈尔滨平平稳稳保下来。”
说完，裴六爷伸手，裴醒拉着魏远志起身，三个人紧紧握手。
放开手，魏远志好似后知后觉，浑身一个激灵，求救一般看向裴醒。
裴醒用力揽住他，瘦削的脸上笑出一层层褶子，顺势揉乱了他的发。
“哥俩真好，从小到大都好。”裴六爷连连感叹，笑得虚浮苍白。
夜深人静，胡麦麦还在踩缝纫机，魏远志推门进来，两人目光交接，胡麦麦突然起身，迅速关上门。
“人都走了，”魏远志察觉出她的紧张，轻轻拍在她背上，“怎么啦？”
胡麦麦附耳道：“接到命令，要竭尽全力保哈尔滨。”
魏远志不由得苦笑，他手头没有一兵一卒，谈何容易。
胡麦麦目光一闪，拉着他坐下来，缝他袖子上快脱落的一粒扣子。
夜凉如水，魏远志定定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温柔。
第二天一早，魏远志去告了个假，打听了一番，径自来到慈善总会找裴玉珏。
跟慈善总会灰扑扑的气氛相近，裴玉珏换了一身旧长衫，怎么看都不像是裴半城，而是一个破落的教书先生。
魏远志恭恭敬敬行礼，“这个……裴爸爸……”
裴玉珏皱眉道：“你还记得我这个爸爸！”
“记得，当然记得！”魏远志讪笑连连，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裴玉珏迅速抢夺主动权，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魏远志连忙坐下来，四顾无人，低声道：“裴爸爸，昨天六伯去了我们家……”
“我让他去的。”
“是，我知道，六伯说让我去跟那个谁联系……”
“你不想？还是不敢？”
“不不，我就是……那个……没门道……”
“你来找我，是要我给你门道？”
“有吗？”魏远志满脸期待看着他。
裴玉珏避开他的目光，朝着外面一指，“去找司徒浪，你要的，他有。”
魏远志呆住了。
魏远志很快回家找到司徒浪，司徒浪二话不说，带着他跑了一趟赌场附近的存包处，领了一个行李箱出来。
行李箱里是一部简易电台。
司徒浪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中间人，魏远志当然也没有问。
当然，司徒浪也没有告诉他怎么用。
两人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笑容虚假，一切心照不宣。
回到家，两人客客气气躬身道别，魏远志把大门一关，冲着迎面而来的胡麦麦挤出笑容。
来到书房，关上门，两人一块拆了行李箱，胡麦麦看到这个小玩意，丝毫没有意外，露出一个惨淡笑容，“你这是试探谁？”
魏远志正色道：“所有人。”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满脸肃然。
他想试探一下，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别人给他留了多少生存空间，他现在是不是安全。
胡麦麦终于感受到他的恐惧，突然张开双臂，和他紧紧拥抱。
两人相拥的侧影映在窗户上，远远看去，是多么甜蜜的一对。
魏老爷子站在窗后暗影中，两行泪悄然流下来。
裴醒一大清早就被中岛叫到办公室，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鞠躬行礼看起来颇为敷衍。
中岛夺了他的兵权，对他留下的影响力还是十分忌惮，冷冷道：“裴醒，你通讯大队带得很好，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亲自带队，带上所有设备上街，一个月之内查找出哈尔滨所有地下电台。”
裴醒愣住了。
深夜，裴醒坐在监测车里，眼里全是血丝。
车停在柳叶小街街口。
监测信号愈发强烈，裴醒环顾车内众人，“这是我家。”
众人避开他的视线，纷纷低头。
裴醒跳下车，很快找到魏远志。
怎么弄到电台，为什么会用这个玩意，他联络的是谁……他什么都没问，低声道：“我在侦测哈尔滨地下电台，你这个现在不能再用了。”
魏远志张口结舌，“我……刚刚……”
“闭嘴！”
两人四目相对，魏远志迅速点头，“懂了！”
裴醒将他推了一把，魏远志拔腿就跑，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裴醒点了一支烟，笑容如鬼魅。
这场查电台的行动持续了足足一个月，因为什么都没查出来，以失败告终。
受此影响，裴醒被放了长假，在家停职反省。
裴醒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成天开车跑出去钓鱼，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胡麦麦和天冬都喜欢吃鱼，胡麦麦来了劲头，变着法子做，柳叶小街每家
都得了好处，每天红烧清蒸各种鱼吃不完。
1945年8月9日零时10分，苏联红军三个方面军150万的兵力分四路开进我国东北地区，与驻守的日本关东军交战。
苏军的推进速度十分迅速，抚远、满洲里、扎赉等城接连解放，配合陆军的进攻，苏联空军也开始对长春、哈尔滨等重要城市进行轰炸。
第一个炸弹丢下来，滨江车站仓库燃起熊熊大火。
这几天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一家人哪都不敢去，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全家人都冲了出来。
胡麦麦一把抓住魏远志，低声道：“立即行动！”
不用她开口，魏远志激动不已，枪已在手，这一刻，他已经等了10多年。
裴醒早已去联合他的手下，魏远志需要联络的人是袁团长。
一行人来到司令部，袁团长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抢夺武器，宣布起义。
高桥犯了众怒，早被很多人盯上了，逃跑时是第一个被打死，仓田顾问在家里跟夫人举枪自尽，而小野被包围之后剖腹自尽了。
袁团长将江上军的日军士兵清扫一空，不愿跟他起义的中国士兵疏散回家，魏远志带人留守哈尔滨，袁团长则去接应其他起义军。
再说裴醒，在裴家和重庆方面内应的协助下，他带兵四处搜捕日军，命黄大狗等人维持治安，当场处死一批趁火打劫者，稳定局势。
中岛和夫人很快被发现服毒死在住所，其他日军将领也纷纷自尽，留下来的也没几个能逃得掉。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
经过14年的漫漫长夜，哈尔滨终于等到黎明。
裴醒还在想怎么回去开口，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裴六爷在柳叶小街真是稀客中的稀客，所以一拐进来就被围观。
黄大狗手下都知道他的名声，也不敢上来自讨没趣，冲着魏家大院大声吆喝，“魏老爷子，贵客来了！”
“魏老爷子，您亲家来了！”
……
这头喊声没停，司徒家大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很快关上了。
杨战虎家自始至终沉默如谜。
魏家大院大门很快开了，胡麦麦一身狼狈，抓着锅铲呆立在门口，引发众人一阵大笑。
胡麦麦也不讲究，挥舞着锅铲喝道：“你们来可以，别指望我做饭，家里没菜了！”
裴六爷对这个恶婆娘的名头早有耳闻，鼻子都气歪了，回头冲着一辆车遥遥挤出笑容，一个躬身。
车刚好停在街口，车门开了，魏老爷子同样笑容僵硬走下来。
裴家变成半城之后，裴家兄弟来往都是高官贵客，生意顺风顺水，日进斗金，忙得不亦乐乎，好似忘了这个亲儿子的存在，包括魏家小院一干人等。
逢年过节送点东西走个过场，一场亲家，竟然能这么疏淡地处下来，也难怪魏老爷子被莫名其妙的隆重接送搞得尴尬万分。
来者不善，裴六爷特意跑这一趟，并不是因为想起裴家这个儿子。
裴玉珏向来未雨绸缪，巨变即将到来，裴醒和魏远志两枚棋，他终于得用上了。
为了表示一家人其乐融融，裴六爷号称要吃家常菜，还没进门就被胡麦麦泼了冷水，正下不来台，天冬赶紧跑去找琥珀求救，琥珀花了大价钱从街上馆子打包饭菜回来，这才解决这个难题。
一家人围坐一大桌，食物虽然简单，吃得很畅快，这是以往裴家还没搬走时的美好场面，裴六爷坐在上座环顾一周，在心中叹了又叹。
人间没有回头路，只有断头路。
裴六爷硬下心肠，还想好好跟魏老爷子喝几杯，谁知老爷子三杯下去就有些上头，只好由天冬陪着先去休息。
一顿饭气氛沉闷异常，众人很快散去，留下裴醒和魏远志作陪，裴六爷几经斟酌，这才说出这趟的真正目的。
“张某人和重庆方面都来联络我，你们必须做出选择了。”
张某人和重庆方面指代的是谁，三人心照不宣，魏远志装了几年的怕老婆孬种闲云野鹤，倒是没想到裴家兄弟还没放过他。
“张某人自身难保，可以先派人先吊着他，跟重庆方面紧密联系。”裴醒看向魏远志，“这件事你去办吧。”
魏远志惊讶地看着他，“我……”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信得过，你再推可不成。”裴六爷笑着拍拍魏远志的肩膀，“你们两兄弟，我们两兄弟，四个人一块，不但要自保，还得把哈尔滨平平稳稳保下来。”
说完，裴六爷伸手，裴醒拉着魏远志起身，三个人紧紧握手。
放开手，魏远志好似后知后觉，浑身一个激灵，求救一般看向裴醒。
裴醒用力揽住他，瘦削的脸上笑出一层层褶子，顺势揉乱了他的发。
“哥俩真好，从小到大都好。”裴六爷连连感叹，笑得虚浮苍白。
夜深人静，胡麦麦还在踩缝纫机，魏远志推门进来，两人目光交接，胡麦麦突然起身，迅速关上门。
“人都走了，”魏远志察觉出她的紧张，轻轻拍在她背上，“怎么啦？”
胡麦麦附耳道：“接到命令，要竭尽全力保哈尔滨。”
魏远志不由得苦笑，他手头没有一兵一卒，谈何容易。
胡麦麦目光一闪，拉着他坐下来，缝他袖子上快脱落的一粒扣子。
夜凉如水，魏远志定定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温柔。
第二天一早，魏远志去告了个假，打听了一番，径自来到慈善总会找裴玉珏。
跟慈善总会灰扑扑的气氛相近，裴玉珏换了一身旧长衫，怎么看都不像是裴半城，而是一个破落的教书先生。
魏远志恭恭敬敬行礼，“这个……裴爸爸……”
裴玉珏皱眉道：“你还记得我这个爸爸！”
“记得，当然记得！”魏远志讪笑连连，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裴玉珏迅速抢夺主动权，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魏远志连忙坐下来，四顾无人，低声道：“裴爸爸，昨天六伯去了我们家……”
“我让他去的。”
“是，我知道，六伯说让我去跟那个谁联系……”
“你不想？还是不敢？”
“不不，我就是……那个……没门道……”
“你来找我，是要我给你门道？”
“有吗？”魏远志满脸期待看着他。
裴玉珏避开他的目光，朝着外面一指，“去找司徒浪，你要的，他有。”
魏远志呆住了。
魏远志很快回家找到司徒浪，司徒浪二话不说，带着他跑了一趟赌场附近的存包处，领了一个行李箱出来。
行李箱里是一部简易电台。
司徒浪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中间人，魏远志当然也没有问。
当然，司徒浪也没有告诉他怎么用。
两人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笑容虚假，一切心照不宣。
回到家，两人客客气气躬身道别，魏远志把大门一关，冲着迎面而来的胡麦麦挤出笑容。
来到书房，关上门，两人一块拆了行李箱，胡麦麦看到这个小玩意，丝毫没有意外，露出一个惨淡笑容，“你这是试探谁？”
魏远志正色道：“所有人。”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满脸肃然。
他想试探一下，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别人给他留了多少生存空间，他现在是不是安全。
胡麦麦终于感受到他的恐惧，突然张开双臂，和他紧紧拥抱。
两人相拥的侧影映在窗户上，远远看去，是多么甜蜜的一对。
魏老爷子站在窗后暗影中，两行泪悄然流下来。
裴醒一大清早就被中岛叫到办公室，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鞠躬行礼看起来颇为敷衍。
中岛夺了他的兵权，对他留下的影响力还是十分忌惮，冷冷道：“裴醒，你通讯大队带得很好，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亲自带队，带上所有设备上街，一个月之内查找出哈尔滨所有地下电台。”
裴醒愣住了。
深夜，裴醒坐在监测车里，眼里全是血丝。
车停在柳叶小街街口。
监测信号愈发强烈，裴醒环顾车内众人，“这是我家。”
众人避开他的视线，纷纷低头。
裴醒跳下车，很快找到魏远志。
怎么弄到电台，为什么会用这个玩意，他联络的是谁……他什么都没问，低声道：“我在侦测哈尔滨地下电台，你这个现在不能再用了。”
魏远志张口结舌，“我……刚刚……”
“闭嘴！”
两人四目相对，魏远志迅速点头，“懂了！”
裴醒将他推了一把，魏远志拔腿就跑，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裴醒点了一支烟，笑容如鬼魅。
这场查电台的行动持续了足足一个月，因为什么都没查出来，以失败告终。
受此影响，裴醒被放了长假，在家停职反省。
裴醒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成天开车跑出去钓鱼，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胡麦麦和天冬都喜欢吃鱼，胡麦麦来了劲头，变着法子做，柳叶小街每家
都得了好处，每天红烧清蒸各种鱼吃不完。
1945年8月9日零时10分，苏联红军三个方面军150万的兵力分四路开进我国东北地区，与驻守的日本关东军交战。
苏军的推进速度十分迅速，抚远、满洲里、扎赉等城接连解放，配合陆军的进攻，苏联空军也开始对长春、哈尔滨等重要城市进行轰炸。
第一个炸弹丢下来，滨江车站仓库燃起熊熊大火。
这几天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一家人哪都不敢去，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全家人都冲了出来。
胡麦麦一把抓住魏远志，低声道：“立即行动！”
不用她开口，魏远志激动不已，枪已在手，这一刻，他已经等了10多年。
裴醒早已去联合他的手下，魏远志需要联络的人是袁团长。
一行人来到司令部，袁团长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抢夺武器，宣布起义。
高桥犯了众怒，早被很多人盯上了，逃跑时是第一个被打死，仓田顾问在家里跟夫人举枪自尽，而小野被包围之后剖腹自尽了。
袁团长将江上军的日军士兵清扫一空，不愿跟他起义的中国士兵疏散回家，魏远志带人留守哈尔滨，袁团长则去接应其他起义军。
再说裴醒，在裴家和重庆方面内应的协助下，他带兵四处搜捕日军，命黄大狗等人维持治安，当场处死一批趁火打劫者，稳定局势。
中岛和夫人很快被发现服毒死在住所，其他日军将领也纷纷自尽，留下来的也没几个能逃得掉。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
经过14年的漫漫长夜，哈尔滨终于等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