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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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对“学而优则仕”的原则有不同看法。
从学生念书的校园，到科研机构、企事业单位，往往就是那种成绩优异、业务能手，逐渐从组长、科长、班长、主任之路慢慢混上来。最后成为一方领导。
然而，业精者，就一定能当好领导吗？
当你有一、两个女秘书的时候，你可能有些小兴奋；
当你带着几个人小团队的时候，你也可能会有创业家的情怀；
当你手下一个整排、整连建制的部队在等候号令时，你可能会有些飘飘然。
但我想说的是，领导，你要对你的弟兄们负责任啊！
就如同凌晨赶到医院，上气不接下气的冯非凡，看到那一地的狼藉，重阳宫门人、守备警员、医院护工们横七竖八的尸体时。
这个全真教的“明日之星”总算感受到了什么是为将为帅之难。
事情倘若办好了，你大可出尽风头，一将功成万骨枯，拿着兄弟们的血汗当作自己上位的台阶。可事情如果办砸了，那就不再是你一个人“任凭上封处置”的事了，你怎么面对这么多同门的家人？你怎么面对幸存的师兄弟？
虽然年岁差异不大，但申莹作为北极阁主，在茅山宗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四羊方尊事件中，被饕餮弄死那么多门人的惨祸，她也能熬过去。
可冯非凡，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师兄，你要振作起来，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大家还需要你的带领，把厉鬼抓住啊！”几名重阳宫的道人受不了冯非凡的黯淡神伤，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吼道。
“是我无能，是我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害死了这么多师弟。我只能以死谢罪。”剑光一晃。
……自然是被挡下来了，然后就是各种心灵鸡汤开始洗脑，重阳宫的一群人围着冯非凡咆哮。
“一群废物！从现在开始，西安金缕玉衣案，由茅山宗接手！”申莹站在人群中大喝一声。
“凭什么啊！”一名重阳宫的道士不满。
“我是茅山元符万宁宫北极阁阁主申莹，中国道教协会常务理事，现在在场所有人，我的道门身份最高，你们这个管事的现在就是一滩烂泥，想继续留下来办案的，就统统听我指挥，不想干的就滚回重阳宫睡大觉去！”申莹不愧是专业带团队的，领导霸气十足。
冯非凡突然站了起来：“我是一滩烂泥没错，但你也至少得比我强才行啊。”
“我难道不比你强吗？难道你还打得过我？”申莹不屑。
刷！冯非凡又一次抽出了长剑，“那好，我们当场比试比试！”
“你还好意思比试吗？”申莹的声音一下子突然高了八度，“昨晚在酒店客房里，你一个男人，还是酒足饭饱、坚兵利刃，而我一个刚洗完澡，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来着月经的女孩子，恶战三百回合你居然连一点儿痕迹都没在我身上留下，你自己说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啊！”重阳宫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
“你——”冯非凡双脸顿时红得像副猪肝。
“非凡，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多师兄弟在医院这里摆阵抓鬼，死的死、伤的伤，你小子竟然在酒店客房里淫浪销魂？”不少道士都受不了开骂了。
＝＝＝＝
按照幸存的重阳宫道士，以及现场守备警员、护工的陈述，原本昏迷在病床上的刘老板突然醒了，然后就在病床里发疯，摔桌椅摔病床摔门板，根本没人阻止得了。护工和警员被连伤了好几个，这个时候守备在住院大楼广场下布阵的道士们才发现病房内出了事，于是纷纷冲上来帮忙。
“我们一上去就看到刘老板神情怪异，特别是眼睛，从瞳孔到角膜全是红色的，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有脏东西上身了，但是因为匆忙间换了战场，布阵是来不及也施展不开了，师兄弟们宝剑金丹拂尘铺天盖地地招呼，完全没有用。”一名重阳宫道士叙述说。“最可怕的就是剑明明割伤了他，但是血都没有冒出来。”
“于是我们也果断鸣枪了，”一名警员补充说，“结果就是刀枪不入，子弹打上去都是白耗。”
“之后就是一路折腾到楼下了？”蒋方问。
“不是折腾，那家伙直接从五楼的窗户跳下来的。”
这么高？
“楼下的师兄弟们急忙布阵，把那家伙团团围住了，非凡师兄这次带过来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好手，虽然我们的修为还达不到御剑飞仙的程度，但是整个阵法里面剑气纵横，一般的妖邪魔物不死也很难逃脱。可那家伙到了一楼地面被我们围在阵中后，竟然不似在病房里那种癫狂状态。”
“清醒了？”蒋方奇道。
小道童咽了口水，“不是，一开始在病房里，我们只是认为刘老板被什么厉鬼上了身，所以刀枪不入凭着一股蛮力在打。可到了地面之后，他竟然一出手就连伤数人，还抢了我们一个师弟的剑。最诡异的就是这里了，那家伙夺剑之后，竟然越打越有章法，虽然我们不认识他耍的是哪门哪派剑法，但真的是攻守兼备霸气凌人，最后就这样被他冲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他有没有说什么？”申莹突然问。
“那倒没有，偶尔张口也是发出那种人类陷入疯狂的嘶吼罢了。”警员补充说。
“这么看来，倒有点儿像是刘老板在病房没熬过去就这么死掉，然后僵尸爆发，不过，一个广东暴发户的诈尸，他的魂真有这么猛？还会舞剑？”冯非法很不理解，一回头，发现徐一飞正蹲在草地里，一声不吭地观察一具道士的尸身，便对他喊道，“喂，妖僧，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徐一飞头也没抬，指着地上的尸体说。
一个年轻道人的尸体，被压在一座横倒于地的华佗石像之下。
“这就是我刚才说被刘老板夺剑的师弟，你们知道，现在很多医院里，都有那些古今中外医学界名人的石像、铜像什么的，刘老板被我们围住之后，竟然往下一蹲，抓住这座华佗石像底座的一角，然后就这么单手举了起来，我们这位师弟就是被石像活活砸死的。”
看来真是力大无穷，而且武学功底深厚，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呢？申莹眉头紧锁。
“他往什么方向逃走的？还有其他异常情况么？”冯非凡接着问。
警员说：“那家伙体力超强，跑得飞快，我们这些警察根本撵不上，还是重阳宫的小道长们追了过去，就是朝医院后山的小树林方向，翻过后山就进入市区了。但是追在最前面的几个道长突然就倒下了，我们担心是被那家伙的什么邪法给伤了，只好停下来抢救伤员放弃了追赶。不过嘛，几位道长倒下之前，树林方向倒是隐约见到有光在闪动。”
“有光？你们认为是灯光还是火光？”蒋方急忙追问。
“都不像，从我们刑侦经验来判断，有点儿像镜面或金属物反光。”
“那几个突然倒下的道士呢？带我们去看看。”徐一飞总算站了起来。
＝＝＝＝
“大哥，我走不开啦，最近课好多，还有论文、小型考试啥的……好好好，这样行不行？你让他们搭飞机过来呗，我去机场等着……放心啦，如果你描述的症状准确，这种程度最少一个星期施救不迟！”
挂断电话，寝室里的徐步摇长吁了一口气。
“听说西安那边全真教被一个魔物打得人仰马翻，怎么着，大哥召唤你过去抢救伤员？”徐诗寒问道，毕竟同属丹鼎派，他总觉得这种被道法或者怪力伤害的患者，怎么着也轮不到调一个蛊师去救援吧。
“是啊，听说就是最后怪物逃脱时，追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道士，突然就倒下了，按照大哥查看症状的描述，应该是中了降头。”
降头？
降头并不是一个原生的术法形态，它是贵州一带的苗蛊、广西的瑶巫，还有南亚佛学密宗的一些传承，在东南亚本地巫术的糅和下，长期演变而来。如果硬要塞给“蛊系”的话，这东西大概是湘西苗蛊最瞧不上眼的四不像了。
“从大哥描述的症状看，应该是鬼降。借助鬼魂、法器或者咒术的力量，将虫降或药降非实体化，不难解。”徐步摇淡淡地说。
“可这就奇怪了，你们说这个广东的老板，又是诈尸，又是金刚附体刀枪不入，又是战神显灵剑法卓绝，居然还会玩降头？哪有这样的超级综合体啊？”徐诗寒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不，大哥怀疑现场施降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就是守备警员看到的医院后山小树林里反射的光线。应该是在用什么金属法器施降。”徐步摇说。
哧啦——钥匙开门的声音，徐紫翎捧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
“博物馆的年份测定报告，这回可真是捞到宝了。”打开饮水机，徐紫翎接了一大杯水。
“很古老么？”徐诗寒和徐步摇同声问。
“不是‘很古老’，简直就是‘最古老’，”喝完水的徐紫翎擦擦嘴角，“根据年份测定，西安这一大包破碎的玉片，年代超过现今出土的所有金缕玉衣，如果未来再没有比它更加古老的货被挖出来，那么这一件就是中国现存出土年代最久远的金缕玉衣！”
“啊！”
“段天鸣的大笨象软件还真牛，经过精确测算，尽量压缩误差区间，这一件金缕玉衣可能存在的年代区间，应该是秦末汉初，而如果史学界‘金缕玉衣一定是汉代文物’的假说成立，那这一件，就真的是中国第一了！”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这件金缕玉衣是汉高祖刘邦的？不对啊，刘邦又不是什么短命皇帝，人家开国建朝后好多年才寿终正寝的，怎么可能会穿上一件制作于‘秦末汉初’的金缕玉衣呢？”徐步摇觉得不可思议。
“金缕玉衣的工艺起源之谜，第一件金缕玉衣是为谁而作，为什么第一件金缕玉衣其实是头发缕玉衣……总之现在段天鸣是陷入疯狂状态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和书房里折腾仪器、写论文，他说今年的考古界学术交流会最高奖项肯定非他莫属。”徐紫翎一脸神秘，“听说他忙得每天只让秘书买三个馒头给自己当饭吃。”
＝＝＝＝
西安大雁塔，位于城南，唐长安城晋昌坊的大慈恩寺内，又名“慈恩寺塔”。唐朝永徽三年（公元652年），玄奘为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主持修建了大雁塔，最初五层，后加盖至九层，再后层数和高度又有数次变更，最后固定为今天所看到的七层塔身，通高64.517米，底层边长25.5米。
虽然申莹是茅山道士，但此刻却是一脸幸福加虔诚地在大雁塔见佛就拜，美滋滋地拿着签文找大师解姻缘，忙得不亦乐乎。
“话说，师姑你就算第一次参拜祖师爷金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兴奋吧？”蒋方十分不解。
“傻瓜，作为一个僧人，他终于肯带我来佛前了，你知不知道，这就跟信基督的男人终于肯牵一个女孩子进教堂一样呢！”申莹一脸洋溢着幸福，“喂，一飞，我们一起拜佛啊！”
“你拜吧，我从来不拜佛的。”徐一飞背着背包继续逛别的地方去了。
“啊？那个，僧人，不拜佛的？”蒋方惊呆了，“咦，师姑你笑什么啊？”
“哈哈哈，”申莹笑得前仰后合，“我终于知道了，他是密宗的僧人，你不是去过西藏吗？你见过有喇嘛拜过佛没？”
“可，师姑，那你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啊？”
“笨蛋！密宗里面有一种流派的僧人是可以结婚的啊！而且我看过他送给张勃的佛牌，我现在希望越来越大啦，哇咔咔咔咔！”
慈恩寺的住持是一个新调任的法师，据说以前是在洛阳白马寺上班的高僧，年纪也不是很老，精炼的短胡子留在下巴上，感觉特别烁烁有神。
“照元大师，很久不见了，没想到您从洛阳调来了这里。”徐一飞行了个礼。
“一飞啊，你来之前也先说一声呀，西安这里真心没有洛阳发达，牡丹花养不那么漂亮，油泼棒棒面辣死个人，你早说要来，我让人从河南快递一只正宗的道口烧鸡给你！”照元大师一脸抱怨。
“大师，您可是净土宗的方外之人，烧鸡什么的真是罪过。”徐一飞也是一阵无语。
“我又不吃荤，不是给你的吗。”照元大师嘿嘿一笑，“对了，这次来西安是为了金缕玉衣的案子么？第三厅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稳，不过你来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这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我在前晚医院惨案的现场，发现了降头师的痕迹。”徐一飞介绍着案情。
“降头师？南洋那边的人真是乱来！古代降头术的传承确实也糅合参杂着佛法……哎呀，其实明明是把南亚密宗的咒法拿来乱用，那些人却还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禅宗正统传承呢，真是不要脸！”照元大师一提起就有气。
“大师，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是佛家正统，我才来这里找找线索。”
“那好办的很，那个谁，带我们去看监控！”照元大师底气深厚，两个小沙弥急忙跑了过来。
大雁塔不愧为AAAAA级景点，别说是最近一个月，就是一个小时的游客监控视频，就看得两个沙弥头皮发麻。
“你看，就是他了！老衲果然是青春永驻，火眼金睛，一下子就逮到可疑目标了哇！”照元大师一拳轰向暂停键，键盘的塑料碎片顿时飞满了一监控室。
监控视频的显示时间是在医院惨案发生的前一天下午，佛像前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少年正跪着念诵什么。
“矮个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南洋小子。”一个小沙弥也随声附和。
“他背上背的是什么？”徐一飞突然注意到，少年的行囊又长又扁。
“这个是滑雪板吗？”
“不像啊，滑雪板有弧度的，而且你看他背囊的这种长度，比较像一把剑呢。”两个小沙弥热烈地讨论着。
“背囊上面的商标还没有扯掉，这是个新背囊，刚买的。如果真是一把剑，一定是最近才入手的呢。”照元大师嘿嘿地笑着。
剑？金属？小树林里的反光难道真的是？
“师父你们看，他拜佛的时候手里捏着东西呢。”一个小沙弥指着屏幕喊道。
“哎呀，那就更加是他没错了，”照元大师嘟囔着，“降头师拜佛的时候一定要捏着法器在手的。”
但是徐一飞的眉头锁得更加紧了，他看到，那个少年手上捏着的，是一根黄灿灿的金丝。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徐紫翎的电话。
＝＝＝＝
“这样就比较完整了！”段天鸣的办公室里，徐家三兄弟围成一团，“按照你们大哥的说法，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头发，再加上一把古剑，我觉得这就是原始版金缕玉衣的真正‘工艺’所在。”
我一直对“学而优则仕”的原则有不同看法。
从学生念书的校园，到科研机构、企事业单位，往往就是那种成绩优异、业务能手，逐渐从组长、科长、班长、主任之路慢慢混上来。最后成为一方领导。
然而，业精者，就一定能当好领导吗？
当你有一、两个女秘书的时候，你可能有些小兴奋；
当你带着几个人小团队的时候，你也可能会有创业家的情怀；
当你手下一个整排、整连建制的部队在等候号令时，你可能会有些飘飘然。
但我想说的是，领导，你要对你的弟兄们负责任啊！
就如同凌晨赶到医院，上气不接下气的冯非凡，看到那一地的狼藉，重阳宫门人、守备警员、医院护工们横七竖八的尸体时。
这个全真教的“明日之星”总算感受到了什么是为将为帅之难。
事情倘若办好了，你大可出尽风头，一将功成万骨枯，拿着兄弟们的血汗当作自己上位的台阶。可事情如果办砸了，那就不再是你一个人“任凭上封处置”的事了，你怎么面对这么多同门的家人？你怎么面对幸存的师兄弟？
虽然年岁差异不大，但申莹作为北极阁主，在茅山宗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四羊方尊事件中，被饕餮弄死那么多门人的惨祸，她也能熬过去。
可冯非凡，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师兄，你要振作起来，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大家还需要你的带领，把厉鬼抓住啊！”几名重阳宫的道人受不了冯非凡的黯淡神伤，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吼道。
“是我无能，是我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害死了这么多师弟。我只能以死谢罪。”剑光一晃。
……自然是被挡下来了，然后就是各种心灵鸡汤开始洗脑，重阳宫的一群人围着冯非凡咆哮。
“一群废物！从现在开始，西安金缕玉衣案，由茅山宗接手！”申莹站在人群中大喝一声。
“凭什么啊！”一名重阳宫的道士不满。
“我是茅山元符万宁宫北极阁阁主申莹，中国道教协会常务理事，现在在场所有人，我的道门身份最高，你们这个管事的现在就是一滩烂泥，想继续留下来办案的，就统统听我指挥，不想干的就滚回重阳宫睡大觉去！”申莹不愧是专业带团队的，领导霸气十足。
冯非凡突然站了起来：“我是一滩烂泥没错，但你也至少得比我强才行啊。”
“我难道不比你强吗？难道你还打得过我？”申莹不屑。
刷！冯非凡又一次抽出了长剑，“那好，我们当场比试比试！”
“你还好意思比试吗？”申莹的声音一下子突然高了八度，“昨晚在酒店客房里，你一个男人，还是酒足饭饱、坚兵利刃，而我一个刚洗完澡，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来着月经的女孩子，恶战三百回合你居然连一点儿痕迹都没在我身上留下，你自己说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啊！”重阳宫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
“你——”冯非凡双脸顿时红得像副猪肝。
“非凡，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多师兄弟在医院这里摆阵抓鬼，死的死、伤的伤，你小子竟然在酒店客房里淫浪销魂？”不少道士都受不了开骂了。
＝＝＝＝
按照幸存的重阳宫道士，以及现场守备警员、护工的陈述，原本昏迷在病床上的刘老板突然醒了，然后就在病床里发疯，摔桌椅摔病床摔门板，根本没人阻止得了。护工和警员被连伤了好几个，这个时候守备在住院大楼广场下布阵的道士们才发现病房内出了事，于是纷纷冲上来帮忙。
“我们一上去就看到刘老板神情怪异，特别是眼睛，从瞳孔到角膜全是红色的，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有脏东西上身了，但是因为匆忙间换了战场，布阵是来不及也施展不开了，师兄弟们宝剑金丹拂尘铺天盖地地招呼，完全没有用。”一名重阳宫道士叙述说。“最可怕的就是剑明明割伤了他，但是血都没有冒出来。”
“于是我们也果断鸣枪了，”一名警员补充说，“结果就是刀枪不入，子弹打上去都是白耗。”
“之后就是一路折腾到楼下了？”蒋方问。
“不是折腾，那家伙直接从五楼的窗户跳下来的。”
这么高？
“楼下的师兄弟们急忙布阵，把那家伙团团围住了，非凡师兄这次带过来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好手，虽然我们的修为还达不到御剑飞仙的程度，但是整个阵法里面剑气纵横，一般的妖邪魔物不死也很难逃脱。可那家伙到了一楼地面被我们围在阵中后，竟然不似在病房里那种癫狂状态。”
“清醒了？”蒋方奇道。
小道童咽了口水，“不是，一开始在病房里，我们只是认为刘老板被什么厉鬼上了身，所以刀枪不入凭着一股蛮力在打。可到了地面之后，他竟然一出手就连伤数人，还抢了我们一个师弟的剑。最诡异的就是这里了，那家伙夺剑之后，竟然越打越有章法，虽然我们不认识他耍的是哪门哪派剑法，但真的是攻守兼备霸气凌人，最后就这样被他冲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他有没有说什么？”申莹突然问。
“那倒没有，偶尔张口也是发出那种人类陷入疯狂的嘶吼罢了。”警员补充说。
“这么看来，倒有点儿像是刘老板在病房没熬过去就这么死掉，然后僵尸爆发，不过，一个广东暴发户的诈尸，他的魂真有这么猛？还会舞剑？”冯非法很不理解，一回头，发现徐一飞正蹲在草地里，一声不吭地观察一具道士的尸身，便对他喊道，“喂，妖僧，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徐一飞头也没抬，指着地上的尸体说。
一个年轻道人的尸体，被压在一座横倒于地的华佗石像之下。
“这就是我刚才说被刘老板夺剑的师弟，你们知道，现在很多医院里，都有那些古今中外医学界名人的石像、铜像什么的，刘老板被我们围住之后，竟然往下一蹲，抓住这座华佗石像底座的一角，然后就这么单手举了起来，我们这位师弟就是被石像活活砸死的。”
看来真是力大无穷，而且武学功底深厚，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呢？申莹眉头紧锁。
“他往什么方向逃走的？还有其他异常情况么？”冯非凡接着问。
警员说：“那家伙体力超强，跑得飞快，我们这些警察根本撵不上，还是重阳宫的小道长们追了过去，就是朝医院后山的小树林方向，翻过后山就进入市区了。但是追在最前面的几个道长突然就倒下了，我们担心是被那家伙的什么邪法给伤了，只好停下来抢救伤员放弃了追赶。不过嘛，几位道长倒下之前，树林方向倒是隐约见到有光在闪动。”
“有光？你们认为是灯光还是火光？”蒋方急忙追问。
“都不像，从我们刑侦经验来判断，有点儿像镜面或金属物反光。”
“那几个突然倒下的道士呢？带我们去看看。”徐一飞总算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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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走不开啦，最近课好多，还有论文、小型考试啥的……好好好，这样行不行？你让他们搭飞机过来呗，我去机场等着……放心啦，如果你描述的症状准确，这种程度最少一个星期施救不迟！”
挂断电话，寝室里的徐步摇长吁了一口气。
“听说西安那边全真教被一个魔物打得人仰马翻，怎么着，大哥召唤你过去抢救伤员？”徐诗寒问道，毕竟同属丹鼎派，他总觉得这种被道法或者怪力伤害的患者，怎么着也轮不到调一个蛊师去救援吧。
“是啊，听说就是最后怪物逃脱时，追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道士，突然就倒下了，按照大哥查看症状的描述，应该是中了降头。”
降头？
降头并不是一个原生的术法形态，它是贵州一带的苗蛊、广西的瑶巫，还有南亚佛学密宗的一些传承，在东南亚本地巫术的糅和下，长期演变而来。如果硬要塞给“蛊系”的话，这东西大概是湘西苗蛊最瞧不上眼的四不像了。
“从大哥描述的症状看，应该是鬼降。借助鬼魂、法器或者咒术的力量，将虫降或药降非实体化，不难解。”徐步摇淡淡地说。
“可这就奇怪了，你们说这个广东的老板，又是诈尸，又是金刚附体刀枪不入，又是战神显灵剑法卓绝，居然还会玩降头？哪有这样的超级综合体啊？”徐诗寒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不，大哥怀疑现场施降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就是守备警员看到的医院后山小树林里反射的光线。应该是在用什么金属法器施降。”徐步摇说。
哧啦——钥匙开门的声音，徐紫翎捧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
“博物馆的年份测定报告，这回可真是捞到宝了。”打开饮水机，徐紫翎接了一大杯水。
“很古老么？”徐诗寒和徐步摇同声问。
“不是‘很古老’，简直就是‘最古老’，”喝完水的徐紫翎擦擦嘴角，“根据年份测定，西安这一大包破碎的玉片，年代超过现今出土的所有金缕玉衣，如果未来再没有比它更加古老的货被挖出来，那么这一件就是中国现存出土年代最久远的金缕玉衣！”
“啊！”
“段天鸣的大笨象软件还真牛，经过精确测算，尽量压缩误差区间，这一件金缕玉衣可能存在的年代区间，应该是秦末汉初，而如果史学界‘金缕玉衣一定是汉代文物’的假说成立，那这一件，就真的是中国第一了！”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这件金缕玉衣是汉高祖刘邦的？不对啊，刘邦又不是什么短命皇帝，人家开国建朝后好多年才寿终正寝的，怎么可能会穿上一件制作于‘秦末汉初’的金缕玉衣呢？”徐步摇觉得不可思议。
“金缕玉衣的工艺起源之谜，第一件金缕玉衣是为谁而作，为什么第一件金缕玉衣其实是头发缕玉衣……总之现在段天鸣是陷入疯狂状态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和书房里折腾仪器、写论文，他说今年的考古界学术交流会最高奖项肯定非他莫属。”徐紫翎一脸神秘，“听说他忙得每天只让秘书买三个馒头给自己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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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大雁塔，位于城南，唐长安城晋昌坊的大慈恩寺内，又名“慈恩寺塔”。唐朝永徽三年（公元652年），玄奘为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主持修建了大雁塔，最初五层，后加盖至九层，再后层数和高度又有数次变更，最后固定为今天所看到的七层塔身，通高64.517米，底层边长25.5米。
虽然申莹是茅山道士，但此刻却是一脸幸福加虔诚地在大雁塔见佛就拜，美滋滋地拿着签文找大师解姻缘，忙得不亦乐乎。
“话说，师姑你就算第一次参拜祖师爷金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兴奋吧？”蒋方十分不解。
“傻瓜，作为一个僧人，他终于肯带我来佛前了，你知不知道，这就跟信基督的男人终于肯牵一个女孩子进教堂一样呢！”申莹一脸洋溢着幸福，“喂，一飞，我们一起拜佛啊！”
“你拜吧，我从来不拜佛的。”徐一飞背着背包继续逛别的地方去了。
“啊？那个，僧人，不拜佛的？”蒋方惊呆了，“咦，师姑你笑什么啊？”
“哈哈哈，”申莹笑得前仰后合，“我终于知道了，他是密宗的僧人，你不是去过西藏吗？你见过有喇嘛拜过佛没？”
“可，师姑，那你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啊？”
“笨蛋！密宗里面有一种流派的僧人是可以结婚的啊！而且我看过他送给张勃的佛牌，我现在希望越来越大啦，哇咔咔咔咔！”
慈恩寺的住持是一个新调任的法师，据说以前是在洛阳白马寺上班的高僧，年纪也不是很老，精炼的短胡子留在下巴上，感觉特别烁烁有神。
“照元大师，很久不见了，没想到您从洛阳调来了这里。”徐一飞行了个礼。
“一飞啊，你来之前也先说一声呀，西安这里真心没有洛阳发达，牡丹花养不那么漂亮，油泼棒棒面辣死个人，你早说要来，我让人从河南快递一只正宗的道口烧鸡给你！”照元大师一脸抱怨。
“大师，您可是净土宗的方外之人，烧鸡什么的真是罪过。”徐一飞也是一阵无语。
“我又不吃荤，不是给你的吗。”照元大师嘿嘿一笑，“对了，这次来西安是为了金缕玉衣的案子么？第三厅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稳，不过你来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这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我在前晚医院惨案的现场，发现了降头师的痕迹。”徐一飞介绍着案情。
“降头师？南洋那边的人真是乱来！古代降头术的传承确实也糅合参杂着佛法……哎呀，其实明明是把南亚密宗的咒法拿来乱用，那些人却还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禅宗正统传承呢，真是不要脸！”照元大师一提起就有气。
“大师，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是佛家正统，我才来这里找找线索。”
“那好办的很，那个谁，带我们去看监控！”照元大师底气深厚，两个小沙弥急忙跑了过来。
大雁塔不愧为AAAAA级景点，别说是最近一个月，就是一个小时的游客监控视频，就看得两个沙弥头皮发麻。
“你看，就是他了！老衲果然是青春永驻，火眼金睛，一下子就逮到可疑目标了哇！”照元大师一拳轰向暂停键，键盘的塑料碎片顿时飞满了一监控室。
监控视频的显示时间是在医院惨案发生的前一天下午，佛像前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少年正跪着念诵什么。
“矮个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南洋小子。”一个小沙弥也随声附和。
“他背上背的是什么？”徐一飞突然注意到，少年的行囊又长又扁。
“这个是滑雪板吗？”
“不像啊，滑雪板有弧度的，而且你看他背囊的这种长度，比较像一把剑呢。”两个小沙弥热烈地讨论着。
“背囊上面的商标还没有扯掉，这是个新背囊，刚买的。如果真是一把剑，一定是最近才入手的呢。”照元大师嘿嘿地笑着。
剑？金属？小树林里的反光难道真的是？
“师父你们看，他拜佛的时候手里捏着东西呢。”一个小沙弥指着屏幕喊道。
“哎呀，那就更加是他没错了，”照元大师嘟囔着，“降头师拜佛的时候一定要捏着法器在手的。”
但是徐一飞的眉头锁得更加紧了，他看到，那个少年手上捏着的，是一根黄灿灿的金丝。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徐紫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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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比较完整了！”段天鸣的办公室里，徐家三兄弟围成一团，“按照你们大哥的说法，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头发，再加上一把古剑，我觉得这就是原始版金缕玉衣的真正‘工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