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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柜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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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总算踢完,法国人赢了。

    扫了一眼朋友圈,都在忙不迭的折腾各种法兰西文化。

    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一定要去随大流,但是你如果太免俗,别人就会认为你假清高。

    所以想来想去,我也在朋友圈发一首法国人创作的曲子吧,就算是我还没有脱离群众的表现。

    《The mass》,这首曲子在网易云音乐可以搜索到。

    主创乐团名字叫做“Era”,法国人。

    不过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帮法国人创作的这首曲子,竟然不是用法语写的歌,而是古罗马帝国的官方语言,也就是现在那些医生开处方的时候,使用的“拉丁文”。

    建议大家搜搜这曲子,您一定会觉得耳熟能详。

    ====

    田方良推门进去之后,发现床铺上被子滚成一团,孙子用被褥蒙住头,然后哭着喊叫自己的妈妈。

    这就没办法了,而且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就显得奇怪。

    田方良将孙子抱走,扔到另外一间屋子,跟自己十二岁的小儿子一起睡。

    她自己则是从厨房拎了一根大木棍子,然后就出了门。

    几个邻居家,村委会,还有自家打理的梯田,都去逛了一圈,但是没有找到张兰,本来还想去温泉那边的招待所找一找,因为小孙子不是反复说“妈妈上班去了”么,可是从家里去招待所,直线距离不远,但对于老人家来说翻山越岭实在是搞不起,再说她前前后后已经逛了大半个村子,实在太累,就回家睡觉去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张兰坠井,并不是她婆婆发现的?”高稻灵问。

    “是的,高处。”一名女警说,“最先发现尸体的,就是您居住招待所,前一晚值班,等着今天清晨张兰来换班的那位保洁大妈。”

    记得这个事情我在前两章说过。

    那位保洁大妈叫鲁珍,她赶到张兰家的时候,跟田方良一交谈,才发觉情形不对。

    但是那个时候毕竟已经天亮了嘛,一天的忙碌也应该要开始了,看着十二岁的董衡带着三岁的侄儿,上了年纪的田方良一个人忙里忙外,鲁珍也是不忍心,于是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主动帮忙干活。

    因此,在井口打水的时候……

    就是这样发现尸体的。

    “我组织法医科对张兰的尸体进行了解剖,根据头骨损伤的情况,结合内脏硅藻检测,我们认为张兰是后脑受到钝器打击,严重脑震荡致昏迷后,被人推落到井里溺毙的。”高稻灵扭头向黄伟忠说,“至于凶器,我们通过倒模还原和力学动线反推,应该是砖头。”

    黄伟忠略微思考,“乡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在排查的过程中有什么发现吗?”

    说明一下,一个地方,出了人命案子,绝对不是说民警可以撒手不管,就全都交给刑侦队从头干到尾。

    实际上,民警要做大量的,基础性的,也是最繁杂最辛苦的工作。

    你比方说排查,那就不是尸检解剖、痕检搜证这么简单了,你那些事情都是面对冷冰冰的物体或者尸体,你按程序去做就是,做不下去了还可以端杯咖啡慢慢思考,反正证物和尸体又不会跑。

    排查就比这个累了,你要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一个一个去打听她的家人、朋友、同事、邻居,你要比狗崽队还八卦的去问这问那,关键是,你面对的不是证物和尸体,你攻略的对象是一个个大活人,再说,这些大活人是在“配合调查”、“协助调查”,他们不是罪犯,不是嫌疑人,人家想怎么说,是不是有些话他们因为一些隐私的原因要跟你隐藏,你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遇上一些态度不大好,或者不想招惹是非的,直接门都不开,电话顶多来一句:“对不起我没时间。”

    你能咋办?

    而且吧,这还算是好的,如果说那些接受排查的人民群众不是这么冷冰冰的,而是换上一副超级热心的态度,那么你可能就会更加悲剧。

    比方说吧,这一次,针对张兰的社会关系排查,随着工作进一步的深入,民警们就开始遭遇“热心群众”的阻力了。

    一开始,张兰的死亡成了整个村子,甚至邻村人们议论的中心,那些个群众都是主动找上门来,提看法,讲情况。

    你是不是很感动?觉得人民群众真是伟大是不是?

    但是呢,这种热情不说三分钟,两个多钟头后就开始变味儿了。

    比方说一个庄稼大汉,一开始很热心的跑到公安的办公点来说明情况,回到家里还兴高采烈的向家里人给自己表功呢,结果被老婆骂的狗血淋头。

    所以很多公安事后发现还有问题没搞明白,给这些人打电话想再询问询问,结果他们接电话的态度就和清早的时候大不相同,越来越疏远。

    您听听那些村里的婆娘们是如何念叨的啊。

    “死人像块胶,黏上不得了。”

    “不是一家,还是一姓,不是一姓,还是同村。”

    “人死水泼地,无法再收起,救不了死的得救活的。”

    最缺得的就是刚才我举例,提到的那位庄稼大汉的老婆:“你那么热心干啥?你怎么对张兰的情况那么清楚?她老公去广东打工多少年了,你怎么就那么上心啊?”

    其实我个人认为,这种情况还算是客气的,至少没有负面影响。

    而另外一种情况,则差点儿让警员们慌了手脚。

    “杀张兰的人已经找到了,已经关进了公安局。”

    “公安局在一棵大树下挖出了张兰的血衣。”

    “张兰是被几个人共同杀害的,当时流了很多血,天亮还看到有人用铁锹掩埋血迹。”

    ……

    不光是农村大妈茶余饭后,而且就连微博、微信朋友圈、QQ空间啥的也都是铺天盖地的刷。

    这就叫做网络谣言。

    关键谣言这么一起,它会干扰办案。

    我举个例子您就明白了。

    比方说,有一个目击者,他或许在半夜三更看到了作案过程。

    之前高稻灵她们分析过,张兰是被人拍了砖,然后推进了井里。

    这个过程放在目击证人那里来描述,也就是这么简单。

    可问题在于,现在蜂拥而其的网络谣言,一个个绘声绘色,就像是在网易云阅读比赛写玄幻小说那样,这个血溅五步,那个先睡后杀,无论哪一款谣言,那说出来都比目击证人的讲述要精彩多了。

    人在村子里喜欢叨咕个八卦,本质上还是排解寂寞,你一个人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还能讲得唾沫横飞,那些村妇听得津津有味,这个就叫做成就感。

    现如今,各种谣言版本都比我的目击现场要好看,那我都羞于讲出真相了。

    干脆,我也编造谣言去……

    所以你说警察们烦不烦。

    废了半天劲,民警们总算是陆陆续续汇总出来一些材料。

    并不是说杀人动机,而是先把社会矛盾罗列出来。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田方良。

    婆媳矛盾嘛,这个不难理解,一个屋檐下,别说婆媳了,亲生母子都会吵个架啊。

    第二个,是同村人,叫董长波。年纪一大把了,别看丫现在腿脚不利索,年轻时那可是风流威猛,当时董大河的伯伯去世得早,这个董长波就将守寡在家的董大河的伯母给睡了。

    那个年代还是群众运动,是“颇有文化意境的一场大规模的革命”——我去,这个六十年代的群众运动,我都无法用标准称呼来写,关键还是审核员在作孽!

    所以呢,这个董长波,非但日后坐了牢,还挨了各种群众批斗。

    仇恨就是这样积累下来的。

    第三个,是董长波的弟弟董小波,他认为哥哥睡寡妇是两厢情愿,而且正因为是寡妇,从法理上来讲不存在什么婚内婚外的禁制,你们不仅批斗整自己哥哥,还把他送进大牢,这是无耻的,欺负人的事情。

    所以当年董小波还扬言要报复,要干掉董大河全家。

    第四个,田方良虽然丈夫死得早,也是个寡妇,但是她生育能力强,这个十二岁的小儿子,和四十多岁的大儿子董大河之间,还有两个儿子。

    不禁令人怀疑她老公是不是射得太多累死的。

    说重点,这个老二,董国盛,也排查出跟董大河有矛盾。

    农村嘛,兄弟分家就跟城里人争夺遗产,争夺拆迁房补偿费一样,少不了就是那种吵吵闹闹。

    反正这么一通报告上来呢,高稻灵就打算告辞了。

    因为案件办到这种程度,接下来就是刑侦方面的事情,按部就班缩小侦察范围,配合各种检验结论锁死嫌疑人即可。

    自己还是赶紧去勐海县吧。

    “这样也好,看上去这案子就是一起普通的命案,到时候看看动机究竟是谋财还是报复吧。”黄伟忠点点头,“不过这次还是要感谢高处长的指导啊,这样,请痕检科的同志报告一下侦察结果,高处长还要赶往勐海县呢。”

    痕检科长开始报告。

    现场的确从痕迹物证方面考量,也印证了法医科的推断,譬如说井口青石板的软泥痕迹,那上面的布纹跟死者的衣物纤维互相比对,都佐证了张兰在这里受到攻击而晕倒的细节。

    “基本的情况都在材料里了,请刑侦的同志们传阅吧,”痕检科长将印好的报告分发给大家,“对了,因为要分析作案动机,我们清点了张兰家中的财物,贵重物品都没有遗失,不过嘛,有一处痕迹我们想不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多月之前,也就是六一儿童节,十二岁的小儿子董衡还在读小学六年级,因此也放了一天的假,在家中带着三岁多的小侄儿玩。

    当天还有他的几个同学一起上他们家来玩的,小孩子嘛,玩起来比较疯,屋子都搞得乱糟糟的。

    不过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农村的教育确实比城里更讲究素质,你看我们城里的孩子,几个同学上家来聚一聚,等他们散场了一走,家长们头都是晕的。

    那一客厅的果皮纸屑还有易拉罐……

    农村就不一样了,孩子们走的时候,主动帮董衡打扫卫生,清理房间,搞得干干净净的。

    这就叫做素质。

    “据田方良和董衡称,他们那天将各个屋子都打扫得很干净,所有家具、窗户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痕检科长拿出来几张照片,现场一些比较高的位置,比方说门板顶部的侧边,家具柜子的顶部,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差不多就是这一个多月的积累吧。

    “请大家看看这张照片。”

    一张用铜版纸彩印出来的照片放在了会议桌上。

    这是用来放衣服的大柜的顶上。

    跟其它家具一样,因为儿童节那天孩子们搞了卫生,据董衡说,他们还架了椅子,爬上去清扫了大衣柜的柜顶,据他回忆,当时那个柜顶上面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用湿抹布擦了一下。

    但是很显然,目前的照片却显示,这个衣柜的顶部,曾经被放过东西,而且应该是在儿童节之后。

    因为灰尘不完整,在这个大衣柜顶部的尘埃出现了几处不规则图形的空白。

    “那就是说,这个地方,在儿童节之后,被人放过什么东西,而之后又取走了?”高稻灵若有所思。

    “经过现场排查,田方良和董衡都说自己没有在那个位置放过东西,也没有从那个位置取走过东西,至于三岁的小孙子就更加不可能了。”痕检科长说,“我们对空白区域进行了微量尘埃检测,很明显,这里曾经存放的东西,应该就是儿童节之后一两天放上去的,而取走的时间,就应该是前不久,甚至有可能就是张兰遇害的当晚。”

    一般人看到这个情景了,首先就要吆喝着去考察空白无灰尘区域的轮廓,想从形状来推断这里曾经存放过什么东西是吧?

    真正办案做痕检不能这么相当然的。

    你的逻辑要完整,证据讲究一个“链”字,所以痕检首先要考察的,是动线。

    但凡那种一上来就各种猜测“这里究竟放了个啥”,那叫做写小说。

    那么动线是什么呢?

    首先,这个大衣柜非常高,柜顶差不多要贴到天花板了,就算是成年人要往上面放东西、拿下来,不说搬梯子,垫个桌椅啥的总还是有必要吧。

    如果是案发当天有这种往下拿的现象,那么,一定有痕迹!

    “床和床头柜,每周都会打扫,因此相对来看,床头板和床头柜的柜面,上面的尘埃当然比大衣柜柜顶的尘埃更薄。”痕检科长指着报告单说,“但是,我们发现床头柜的表面尘埃,比床头板的表面尘埃更少,可以说几乎是一尘不染,因此不排除在案发时间附近,有人用这个床头柜垫脚去取走大衣柜柜顶的东西。之后又擦拭干净床头柜的表面。”

    关于这一点推断,他们还有旁证。

    在床头柜的表面,发现了纸屑纤维。

    一般家里搞卫生清洁家具表面,都会采用布料工具,抹布之类的。但是这种深夜陌生嫌疑人进来取东西,用完之后要清楚痕迹的话,他一般会选择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餐巾纸,也便于用后销毁。

    纸擦拭,就会留下微末纤维残留。

    “同时,在大柜的门板上,我们找到了压痕。”

    从影像学分析来看,这种压痕不大,每个的口径也就是一两公分见方,互相之间靠得也很近。

    “从分布排列上看,应该是一个人的左手,可惜,提取不到指纹,相信他应该是垫了布一类的玩意儿,也就是说,这个人站在床头柜上,然后身体向大衣柜方向斜倾,伸出左手在大衣柜的柜门上支撑身体,然后右手上伸,从柜顶取走一些东西。”痕检科长一边描述,一边用铅笔在白纸上画了个简图做现场还原。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难道这个案件的动机是为了谋财?

    我擦,这柜顶上放的是几坨黄金不成?

    不过没有理由啊,即便真的是黄金,那也不能就这么丢在柜子顶上,尼玛金灿灿的,谁看不见啊。

    “这是疑似存放过东西的空白区域的微量元素检测报告。”痕检科长递过来一张单子。

    高稻灵扫过一眼,脸都是黑的。

    四氧化三铁?

    “那……你们的意见呢?总不可能为了几块吸铁石犯下杀人罪行吧?”高稻灵的声音都变了,她现在预感越来越不妙。

    “高处长,我们现在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痕检科长说,“腾冲是活火山区,这个您知道,熔岩喷发出来在空气中冷凝,会将燃烧残留物携带上,在全球一些著名的火山区,也能够找到喷发后形成的磁石。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

    一来,腾冲的火山,虽然是活火山,但是最近很多年都没有喷发。

    二来,如果是以前喷出来的火山灰,那么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因为风化,快速转变成三氧化二铁,变成那种暗红色的东西。

    “不用绕弯子了,你们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地说出来吧。”高稻灵认命了。

    “结合最近云南省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们认为,”痕检科长顿了顿,“陨石的可能性最大。”

    唉……

    落流星雨的地方,勐海县,在滇南的西双版纳,而案发的腾冲在滇西,保山一代。

    开车要跑七百多公里。

    仅靠手头的一些线索,难道要申请国防部并案?

    不管怎么样,高稻灵是不能撇下不管了,她如今只能赶紧打报告,说明情况,等待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