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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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西北处六百多公里，山虽不高但树林厚密，每当清晨便极为静谧唯美。可能所有险恶的地方都有美丽伴身，因此若只是远观，全然看不到里面的险恶情景。或者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对此地有一种由衷的讨厌。
茂林中有一片川地，一栋青瓦土墙的小屋子立在这里。因为在这个由衷被排斥的地方还有两个由衷被排斥的人，一个是马小明，当然是源于他老爹的缘故。
越穷越贱并不是说说而已，但凡一个从小丰衣足食的人，都不会诞生那么强烈的歧视傻子的心理，或者还会在过程中帮一些。
但马小明的生活就不是了，从小别人撇着他爹就跟看狗屎似得，瞧见都躲着。据说老爹会给他们带去霉运，实际不是。马小明知道那是因为老爹运气好，从自己懂事一来但凡是惹老爹的人或物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是山间一颗小刺不小心扎中了老爹的身体，也会在顷刻之后枯萎下去。
无论野猪熊瞎子老虎，但不能对老爹起凶性，否则吃口肉都会被骨头给噎死。
也不知道他自从离开以后，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马小明推开没有锁的门走进去，屋里当头挂着一张牛角大弓，不过是个看货，这么多年从来都没用到过。旁边儿的土炕上放着一张老桌子，桌子上是一个棋盘。
右手地面上是桌子和架子，上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从少儿读物到古今名著应有尽有，就是这些东西陪伴马小明走过了一个童年。
屋子往南一里处就是村子，即便是现代，这里也就刚刚通电，水还是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通网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没有谁专门为了这七八户人建造一座信号塔，因此进来之后手机就没信号，到了外村基本就恢复正常了。
“老李，刚刚你瞅见没？“
“看见了，不是傻子的儿子吗？啧啧……看起来一表人才啊！“
“不错不错，到底是抱养的，比傻子利索多了。“
张寡妇的小吃店门前遮阳伞下边儿是几个男人，旁边几个手中夹着麦秆的女人，扭成麻花可以下山买钱，以前几毛，现在几十，是稀罕玩意儿。
“老傻子走了之后那小明就去找了吧？看样子人没找回来？“
正说着，一个脏兮兮十岁左右的孩子小跑了过来，大喊道：“爹！爹！二傻子回来了，穿的可帅了，瞅着跟大老板似得！“
小孩子眼中神光灼灼，笼罩着一丝崇敬与神秘。似乎对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最有看头的事情就是村里的“二傻子“马小明回家了。以往便带来许多稀罕玩意儿，这次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更是让他大为惊奇。
被喊爹的人像个老头子，靠在塑料椅子上掂着一杆大旱烟，一副惬意样子仿佛前朝那些抽鸦片的地主似得，原本眼睛闪烁，心里也是稀奇，但是听到小孩子喊，却也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别跟那小子接触，指不定在外边儿杀人放火呢！“
“哦！“小孩子重重点头，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说不得在坐都是面带淡笑，显然是一副羡煞的样子。毕竟那一身看似材质上乘的西服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穷极一生奢望了。张寡妇年有四十，穿着丝袜瞪着高跟鞋，应算是村里最有看头的女人，此时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满眼的春光荡漾，盯着村北头儿的土屋子跟大金库似得，恨不得现在就悄悄的摸进去。
马小明的回来说到底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张寡妇自知分量，自然不会倒贴到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上去，不说一夜承欢浑身难受，大还讨不来什么好处，因此只是看看，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屋子，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几寸的地方基本就是全部的童年和多半的人生。这次他回家的时候并没火急火燎的跑着，因此慢了些，第二天坐了火车，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路上赵诗韵曾来过电话，马小明随意的交代了一下，惦记着给姬小舞打一个，但是最终也没拨打出去。
算了，就算自己离开，总还有沉夜在那边儿盯着，到底是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整理完一切之后，他忽觉得自己这幅人模狗样的样子与村里的气氛不大相配，换上了老爹穿过的中山装这才舒适了起来。在土炕上拿起书本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练就的养气功夫似乎不复存在了，脑子里总担心着那些按理来说算不上大事的事情，但就是记挂。
摸着夕阳出门，马小明瞪着眼来到村里头。闲人和围观大熊猫似得，毕竟屁大点儿村子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称得上是大事。他对此习以为常，也不说话，径直走向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只住着一个八旬老头，其后人胆量充沛马小明没生下的时候就下海创业，当然，结局悲惨死了。土疙瘩里出生本身就自带坏事的最好天赋，又没什么家业，即便那是个捡钱的时节，也不是什么土鸡瓦狗都有机会出头。对此马小明看得很清晰。
实际上老头也是，人强大与否在次，自知斤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老头儿子死了哭泣几天，瞎了一只眼，虽然不和马小明老爹那么遭人排斥，但总归是渐渐疏了村里的人气，孤苦伶仃。
他进门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木墩子上挥着斧子砍柴，八十高龄按城市里的理儿来讲那就该养老退休，不过在村子里只要还能动弹着，就必须做事，因此这很正常。
“老头儿，忙活呢？“马小明边走边笑，到了老头跟前的时候已经拿出了烟盒儿递给一根红塔山。
老头子带着笑意接过，独眼中满是欣喜，道：“二傻子又给我带好烟来了？走，进屋喝茶。“
老头子扔下手中的斧子，佝偻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去，可见他不但瞎，还瘸。屋子即便是夏天还烧着炉火，一方面是山里天气冷，但重要的也是老头子老了，体虚，老是发寒。
马小明在自制的木凳上坐下来吞云吐雾，老头子不多时便将炉火捣鼓着了，接着把一个拴着钢丝的铁罐子放到炉口上去，里面放茶叶加凉水，这是熬罐子。
一边捣鼓着茶，一边抽烟，老头儿开口道：“咋个又回来了？”
马小明耸肩，道：“老爹找不到了。”
老头子带着经历世事之后万事平和的笑意，无论对错他都不会有什么表示，沟壑的纵横的脸上浮着年老后的和煦，道：“不该啊，老辈也有老辈的命，你回来干啥？听外面儿嚷嚷你回来都可稀奇。”
“稀奇什么，我这不是回家吗？哪儿不正常了？”马小明耸肩。
“乡亲们白眼啥的，你口上不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意着呢。你那傻爹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有你这二傻子陪着，但你也不小了，进城找份工作娶个漂亮丫头。”
“老爷有钱，原本是给儿子娶媳妇儿的，现在就给你用。”
“打算呆几天？”
夕阳略沉，将整个山里都映的红彤彤一片，马小明的脸颊都透过木格子的纸糊窗户有些发红，烟气和沸腾的茶叶飘忽，就像他那不安定的心似得。打算呆几天？能说压根儿就没打算走吗？
“二傻子，老爷不懂得什么人中龙凤的大事儿，但也看出来你心不在此。常人都混着一天天过去，你不一样。说句实话，你那傻老爹都知道走了放开手脚让你飞，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马小明顿时一怔。
老爹放开手脚让他飞？
可他飞的还不够高吗？
北安西北处六百多公里，山虽不高但树林厚密，每当清晨便极为静谧唯美。可能所有险恶的地方都有美丽伴身，因此若只是远观，全然看不到里面的险恶情景。或者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对此地有一种由衷的讨厌。
茂林中有一片川地，一栋青瓦土墙的小屋子立在这里。因为在这个由衷被排斥的地方还有两个由衷被排斥的人，一个是马小明，当然是源于他老爹的缘故。
越穷越贱并不是说说而已，但凡一个从小丰衣足食的人，都不会诞生那么强烈的歧视傻子的心理，或者还会在过程中帮一些。
但马小明的生活就不是了，从小别人撇着他爹就跟看狗屎似得，瞧见都躲着。据说老爹会给他们带去霉运，实际不是。马小明知道那是因为老爹运气好，从自己懂事一来但凡是惹老爹的人或物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是山间一颗小刺不小心扎中了老爹的身体，也会在顷刻之后枯萎下去。
无论野猪熊瞎子老虎，但不能对老爹起凶性，否则吃口肉都会被骨头给噎死。
也不知道他自从离开以后，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马小明推开没有锁的门走进去，屋里当头挂着一张牛角大弓，不过是个看货，这么多年从来都没用到过。旁边儿的土炕上放着一张老桌子，桌子上是一个棋盘。
右手地面上是桌子和架子，上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从少儿读物到古今名著应有尽有，就是这些东西陪伴马小明走过了一个童年。
屋子往南一里处就是村子，即便是现代，这里也就刚刚通电，水还是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通网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没有谁专门为了这七八户人建造一座信号塔，因此进来之后手机就没信号，到了外村基本就恢复正常了。
“老李，刚刚你瞅见没？“
“看见了，不是傻子的儿子吗？啧啧……看起来一表人才啊！“
“不错不错，到底是抱养的，比傻子利索多了。“
张寡妇的小吃店门前遮阳伞下边儿是几个男人，旁边几个手中夹着麦秆的女人，扭成麻花可以下山买钱，以前几毛，现在几十，是稀罕玩意儿。
“老傻子走了之后那小明就去找了吧？看样子人没找回来？“
正说着，一个脏兮兮十岁左右的孩子小跑了过来，大喊道：“爹！爹！二傻子回来了，穿的可帅了，瞅着跟大老板似得！“
小孩子眼中神光灼灼，笼罩着一丝崇敬与神秘。似乎对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最有看头的事情就是村里的“二傻子“马小明回家了。以往便带来许多稀罕玩意儿，这次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更是让他大为惊奇。
被喊爹的人像个老头子，靠在塑料椅子上掂着一杆大旱烟，一副惬意样子仿佛前朝那些抽鸦片的地主似得，原本眼睛闪烁，心里也是稀奇，但是听到小孩子喊，却也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别跟那小子接触，指不定在外边儿杀人放火呢！“
“哦！“小孩子重重点头，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说不得在坐都是面带淡笑，显然是一副羡煞的样子。毕竟那一身看似材质上乘的西服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穷极一生奢望了。张寡妇年有四十，穿着丝袜瞪着高跟鞋，应算是村里最有看头的女人，此时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满眼的春光荡漾，盯着村北头儿的土屋子跟大金库似得，恨不得现在就悄悄的摸进去。
马小明的回来说到底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张寡妇自知分量，自然不会倒贴到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上去，不说一夜承欢浑身难受，大还讨不来什么好处，因此只是看看，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屋子，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几寸的地方基本就是全部的童年和多半的人生。这次他回家的时候并没火急火燎的跑着，因此慢了些，第二天坐了火车，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路上赵诗韵曾来过电话，马小明随意的交代了一下，惦记着给姬小舞打一个，但是最终也没拨打出去。
算了，就算自己离开，总还有沉夜在那边儿盯着，到底是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整理完一切之后，他忽觉得自己这幅人模狗样的样子与村里的气氛不大相配，换上了老爹穿过的中山装这才舒适了起来。在土炕上拿起书本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练就的养气功夫似乎不复存在了，脑子里总担心着那些按理来说算不上大事的事情，但就是记挂。
摸着夕阳出门，马小明瞪着眼来到村里头。闲人和围观大熊猫似得，毕竟屁大点儿村子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称得上是大事。他对此习以为常，也不说话，径直走向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只住着一个八旬老头，其后人胆量充沛马小明没生下的时候就下海创业，当然，结局悲惨死了。土疙瘩里出生本身就自带坏事的最好天赋，又没什么家业，即便那是个捡钱的时节，也不是什么土鸡瓦狗都有机会出头。对此马小明看得很清晰。
实际上老头也是，人强大与否在次，自知斤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老头儿子死了哭泣几天，瞎了一只眼，虽然不和马小明老爹那么遭人排斥，但总归是渐渐疏了村里的人气，孤苦伶仃。
他进门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木墩子上挥着斧子砍柴，八十高龄按城市里的理儿来讲那就该养老退休，不过在村子里只要还能动弹着，就必须做事，因此这很正常。
“老头儿，忙活呢？“马小明边走边笑，到了老头跟前的时候已经拿出了烟盒儿递给一根红塔山。
老头子带着笑意接过，独眼中满是欣喜，道：“二傻子又给我带好烟来了？走，进屋喝茶。“
老头子扔下手中的斧子，佝偻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去，可见他不但瞎，还瘸。屋子即便是夏天还烧着炉火，一方面是山里天气冷，但重要的也是老头子老了，体虚，老是发寒。
马小明在自制的木凳上坐下来吞云吐雾，老头子不多时便将炉火捣鼓着了，接着把一个拴着钢丝的铁罐子放到炉口上去，里面放茶叶加凉水，这是熬罐子。
一边捣鼓着茶，一边抽烟，老头儿开口道：“咋个又回来了？”
马小明耸肩，道：“老爹找不到了。”
老头子带着经历世事之后万事平和的笑意，无论对错他都不会有什么表示，沟壑的纵横的脸上浮着年老后的和煦，道：“不该啊，老辈也有老辈的命，你回来干啥？听外面儿嚷嚷你回来都可稀奇。”
“稀奇什么，我这不是回家吗？哪儿不正常了？”马小明耸肩。
“乡亲们白眼啥的，你口上不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意着呢。你那傻爹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有你这二傻子陪着，但你也不小了，进城找份工作娶个漂亮丫头。”
“老爷有钱，原本是给儿子娶媳妇儿的，现在就给你用。”
“打算呆几天？”
夕阳略沉，将整个山里都映的红彤彤一片，马小明的脸颊都透过木格子的纸糊窗户有些发红，烟气和沸腾的茶叶飘忽，就像他那不安定的心似得。打算呆几天？能说压根儿就没打算走吗？
“二傻子，老爷不懂得什么人中龙凤的大事儿，但也看出来你心不在此。常人都混着一天天过去，你不一样。说句实话，你那傻老爹都知道走了放开手脚让你飞，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马小明顿时一怔。
老爹放开手脚让他飞？
可他飞的还不够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