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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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险起见，大家还是粗粗地分了一下工。
工厂这边，很有可能跟校长会发生即时通讯，一旦对工厂下手，必然惊动校长，所以卢永恒带着苏季、李全和大队警员布控在学校外围。
“你们只要布控、监视他就可以了，千万别带着枪往学校里冲，我宁可那位胡校长逃遁山林不知所踪，也不能逼得他狗急跳墙拿全校学生做人质。”谢琼反复强调，“其他的人，都跟我去罐头工厂。”
其实一群人到了工厂外面就发现有问题了。
这里要跟大家先科普一下，食品工业这种东西，污染是很严重的。
最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四章“食品生产经营”从第二十七条至第五十六条，洋洋洒洒一大摞，有时间的读者可以去百度上搜一搜，别的地方执行情况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们长沙这边，新的食品安全法全面实施之后，那些原本在城乡结合部生意兴隆和苟延残喘的各种小作坊，什么面条厂、辣条厂、冰棍条厂、薯条厂……全都被“环评风暴”给收拾得一干二净，全长沙有十四个工业开发区，可我给他们做招商引资的时候，只要一听到企业是做食品的，纷纷摇头，再有钱，再有创税能力都拒之门外。
后来没办法了，市政府和食安办绞尽脑汁，在东郊浏阳市的一个小镇，规划出了一个专门的食品产业园，建设了一大批标准厂房，来容纳这些食品生产企业。但是，生产标准也非常严厉，市里甚至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建设各种污水处理、废料垃圾处理和大气污染处理的设备。
因此按照这个道理来说，矗立在山林之中的这个什么“大澳罐头食品加工厂”，连进出原材料和货品的物流运输都极其不便，那么它的污染排放又如何处理？早就该关停了！
但是当地新圩镇政府却告诉谢琼——
他们每次搞突击检查，这个工厂的食品安全和环境评估，都是合格的。
在食安部门的引导下，谢琼等人全都换上了食品安全部门的工作制服，依然是以“食品安全突击检查”的名义，进入了工厂。
围墙砌得挺高，不过进去一看，这厂区里的各栋车间，居然并不是跟围墙一样的红砖砌成，而是钢结构。
可能不是很多人都清楚，为什么谢琼她们会惊讶于一个罐头厂，要使用“钢结构”的厂房。
工业厂房，主流的建筑形态包括三种结构。
第一种叫做砖混结构，不要说工厂了，基本上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到现在，你们大家用过的家庭住宅、学校、医院、一些老国有企业的办公楼，基本上都是这类建筑物。这种用砖头砌出来的房子，建筑物中“竖向承重结构”的墙采用砖或者砌块砌筑，很多八零后小时候都有这种记忆，那就是用图钉把什么三好学生的奖状啦，世界地图啦，日历啦给固定在家里的墙壁上，但是这图钉你摁着摁着，就突然会“摁不进去”，你爹这时候就会告诉你说：小子，你钉在“承重墙”上了。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那个年代的房屋装修，记得2005年央视春晚的小品，由黄宏、巩汉林、林永健主演过的《装修》，也就是讲的业主购买了新房之后，对房屋原本的户型不满意，要在墙壁上砸个洞出来打通两间屋子。在舞台上，巩汉林在墙壁上画了个记号，要求黄宏抡起铁锤从这个位置砸开一扇门。但是黄宏说不行，这是一面承重墙，如果砸开了整栋房屋就塌了。
因为这种结构的房子，它的“构造柱”以及“横向承重”的梁、楼板、屋面板等，并不是普通的红砖水泥，而是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也就是说砖混结构是以小部分钢筋混凝土及大部分砖墙承重的结构。砖混结构是混合结构的一种，是采用砖墙来承重，钢筋混凝土梁柱板等构件构成的混合结构体系。
总体来说，如果用这种结构的屋子办工厂，适合开间进深较小，房间面积小，多层或低层的建筑，对于承重墙体不能改动。按道理来说，制作罐头的小型食品加工厂，使用这种建筑结构才是最合适的，造价低廉，租金或售价也相对是最便宜的。
第二种建筑，叫做框架结构。你们现在走在大街上，看到马路两边那些正在施工的摩天大厦、写字楼啥的，基本都是框架结构。
至于区别，大家可以选择一栋外体是全玻璃幕墙的写字楼进去看看，注意看它里面的每一层，虽然整体建筑面积都是一模一样，但是我们发现，每一层的户型，那都是千奇百怪，好像这种楼体都不用避讳什么承重墙不承重墙的，你业主爱怎么分割就能怎么分割。
框架结构是指由梁和柱以钢筋相连接而成，构成承重体系的结构，即由梁和柱组成框架，共同抵抗使用过程中出现的水平荷载和竖向荷载。现在知道为啥它能随意分割了吧？就是因为框架结构的房屋墙体不承重，只是起到围护和分隔作用，一般用预制的加气混凝土、膨胀珍珠岩、空心砖或多孔砖、浮石、蛭石、陶粒等轻质板材砌筑或装配而成。
装配式、装配整体式混凝土框架和钢框架，适合大规模工业化施工，效率较高，工程质量较好。但是——
这建筑成本得有多贵？你一个开罐头食品厂的，应该不至于犯傻用这种房子吧？
现在我们说说第三种，也就是谢琼她们冲进围墙看到的——钢结构。
钢结构厂房从外表上看呢，就像是那种放大了好多倍的活动板房。
但是它比活动板房硬扎多了，那种工地上的活动板房，你去踹上一脚，整个屋子都会塌掉，钢结构厂房虽然长相酷似，但是你踹一脚试试看？
轻则红肿，重则骨折，最严重……你会被厂里的保安抓起来。
这种房子，你找不到水泥，找不到砂石，找不到石灰，整个屋子都是纯钢！
钢结构房屋主要由型钢和钢板等制成的钢梁、钢柱、钢桁架等构件组成，各构件或部件之间通常采用焊缝、螺栓或铆钉连接。它就是一个全钢皮的大开间，里面可以没有柱子，所以大货车可以直接开进去，所以超大型的机械化生产线可以摆进去，所以那种起重几十吨的行车可以在里面乱舞……一般来说，一些重工业的制造，很适合在这种结构的厂房里进行。
所以现在，谢琼她们当然感到奇怪了，你一个罐头厂竟然使用钢结构的厂房？
不光是使用，大家走进工厂一看……居然还有巨大的行车起重机。
“我说，你们生产罐头而已，有必要上行车起重机这种东西吗？”谢琼皱着眉头问。
“方便，这只是为了图个方便而已。”工厂负责人，一个姓曹的妇女陪笑着说，“主要是原材料和成品的装卸工作，咱们这个钢结构的厂房，货车可以直接开到屋子里面来，再加上有行车起重机的搬运，工人们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不是。”
“师姐，”徐诗寒走了过来，将谢琼拉到一边，低声耳语说，“我刚才在外面逛了一整圈，厂区内所有的钢结构厂房都很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避雷针不是固定的，都安装有活动的拴扣，我偷偷试过了，一个人单手操作，就能很轻易地让一栋厂房的防雷设施失效。”徐诗寒说。
“这还了得？”谢琼吃了一惊，“这些钢结构厂房本身就是一块纯铁，防雷设施当然要永固啊，做成活动的，万一哪天出了故障，一个雷劈下来……”
“师姐你先别惊动她们，我总觉得这厂子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徐诗寒打断了谢琼，“这样，你带着警员们继续和这位曹厂长游花园，我和友良、诗萌再去别的角落探查一下。”
于是在谢琼的要求下，曹厂长只好带着警员们去视察“生产车间”。
原来，这个所谓的“大澳罐头食品加工厂”并不是生产水果罐头，而是专门制作猪肉罐头，午餐肉、火腿肠啥的。
“那么，你们生产午餐肉罐头的猪肉原料，是从哪里采购的？”谢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也不纯粹是从肉联厂采购成扇的猪肉啦，”曹厂长从文件夹里翻出两张证件，“领导您看，我们这里也是有定点屠宰牌照的，所以临近村子里的农户也可以直接把生猪拖过来卖给我们。您看，左边这一侧，就是生猪屠宰车间。”
好家伙，完全是一整套现代化流水线作业，屠宰场生产区依次分布着卸猪区、待宰栏、刺杀车间、去毛车间、检疫车间、开膛车间、无害化处理车间，它们环绕成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圆弧，而谢琼和曹厂长等人，就正好处在这个圆弧的圆心位置。
巧的是，今天正好有一车从某个村运来的一批生猪，大家可以现场观摩现代生猪屠宰的过程。
“在这个车间，一天的工作是从卸猪区开始的，这里是最热闹的区域。”曹厂长向大家解说，“经过长途颠簸的猪还没睡醒就被强迫起了床，在工人的驱赶下走到卸猪区和待宰栏之间的空地上。它们要在这里接受初步的体检。”
所谓“体检”的内容其实就是抽尿，工人们用高压水枪横扫猪群，刺激排尿，当有猪受不了刺激要排尿了，负责检疫的兽医会冲上去接住猪尿，体检合格之后才能进入下一阶段——被赶进了待宰栏。
“咱们这里的猪，都是定向专用于午餐肉制作的，所以跟镇里的肉联厂不一样。”曹厂长指着待宰栏解释说，“在普通屠宰场的待宰栏里，各个菜市场的猪贩子们会挑选心仪的猪，然后盖上属于自己的印章，就像人类的刺青一样。”
挑选完之后就进入了刺杀车间。不得不说，虽然现代化屠宰场早已配备了先进的电击设备，但口味挑剔的食客总是嫌用电击杀的猪味道不好，所以现在仍然保留了原始的刺杀方法。
在谢琼的眼中，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杀猪方法，比她们老家瑶寨里的那种几个男人按住一头猪，然后挥刀抹脖子要火爆多了。
一个工人拿着尖刀，冲进猪群，然后迅速在每头猪的咽喉处来一刀。通常车间内会有十到二十头猪，这位工人手法熟练的话，能在十秒内完成集体封喉的动作，“这些猪通常还没反应过来，就疯狂惨叫一声，然后倒地，挣扎着起来，再倒地，再挣扎……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再也站不起来。”在曹厂长的解说中，众人眼里的场景瞬间就是满地都是半死不活的猪在滴着血挣扎，“不要小看这个过程，其实对技术员的考验是很残酷的，如果他一刀子捅歪了，就很可能会激起猪的反抗，一只三百多斤的猪要是跟你玩命，即便不是野猪而是家猪，你也会很难受的。”
在刺杀车间，工人们会将放血过后的猪挂到流水线上，他们用尖刀刺穿猪的后脚踝，使腿骨中间的肌腱露出一条缝隙，然后用一个菱角状的铁片，将勾状的凸起分别穿进左右两脚的缝隙内，再挂上线去。
轰隆隆——
驱动流水线的电机开动了，说是“电机”，其实还是老式的柴油马达，散发着柴油和劣质润滑油的味道，噪音巨大但动力十足。伴随着柴油马达的巨响，一头头肥猪就随着流水线前进，前进的第一站就是去毛车间。
曹厂长指着去毛车间外面的一个锅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里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直接采购整扇猪肉来加工，屠宰生猪只是零星的作业，所以基于成本控制的考虑，并没有采购大量的煤来做燃料，加上咱们这里是山区农村，所以这个去毛车间的锅炉，都是采用木料燃烧，毕竟乡下的木柴还是比较好弄的。”
果然，那些工人们正在往炉膛里塞进各种旧家具拆卸下来的木板，炉火烧得正旺，将锅里的水加热到翻腾不已，腾起的浪花顺着旧式的管道流进了车间，积蓄在约一米深、一米宽的水槽里，水槽里涌动的蒸汽笼罩着整个车间，一头头死猪缓缓进入这狭长的水道内：
哗、啪、哗、啪——此起彼伏，好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直等到这些死猪洗完开水澡再运送出来的时候，猪的胴体已变得愈加白嫩光滑晶莹剔透了。
出口处早已站着的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业内俗称“开膛手”，他们会第一时间用左手掌住猪头，右手持尖刀从倒挂的猪体由上往下剖开，“这种熟练的手法保证了既不会开得太浅导致取不出内脏，也不会开得太深将内脏划破，而是恰到好处。”随着曹厂长的介绍，只听“刺啦”的一声，白白的猪皮脆生生地爆开了，露出了五颜六色的内脏。
三秒！当开膛手破开了肚皮以后，会有专人负责取出内脏，这个时候旁边的“内脏检疫人员”只有三秒钟的时间，他们要迅速剔除出有问题的部分扔进“病害肉收集桶”，再将没问题的部分扔给洗下水的工人开始清洗下水。
“这个环节可能会让大家有些不适应哈，”曹厂长尴尬的说，“其实清洗内脏主要就是洗大肠，于是整个车间就会弥漫着一股猪屎的味道，刚来的新员工很多都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负责膈肌检疫的工作人员用铁钩勾住膈肌，再用刀切下后跑进检疫间制成贴片，并在显微镜下观察是否有旋毛虫；负责胴体检疫的工作人员则在猪身上东一刀西一划的检查着。
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肚子里空空如也的猪就要去做“机械开边”了，俗称“电锯”。
“关于为什么一定要采用电锯开边，社会上有很多种说法。”曹厂长感慨地说，“我们这里是定点屠宰场，也就是说，除了定点的屠宰场之外，其他屠宰都是非法的，有一种说法就是讲为了保证定点屠宰场出品生猪的严肃性，必须要有特别的标志，然而检疫证章什么的都太容易伪造，于是就有了电锯开边。”
的确，谢琼等人上前仔细观看，发现这些用电锯开出来的猪，它们左右对称、开面光滑、损耗少，十分容易辨认。
“你们也不是一头整猪全身的肉都要使用吧？多余的边角料和内脏怎么处理？”谢琼看完了宰猪的全过程，转头询问曹厂长。
“那当然，所以说我们大多数情况下，原材料还是会去镇上采购整扇的猪肉嘛，对于生猪屠宰的情况，猪头、内脏等，我们还要联系一些菜市场的经销商来拉走。”曹厂长解释说。
“现在全县在统计生猪定点屠宰的情况，并核查摸排非法屠宰的农户，”谢琼身边食安办的主任机灵地说了一句，“曹老板，把你们半年来生猪进货的单子给我们查阅一下吧。”
“哦，好的好的，我们都有记录。”曹厂长翻开文件夹，掏出两页统计表递给了谢琼。
谢琼接过表单，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冷笑。
很显然，这上面丝毫没有新兴希望小学的送猪记录，也没有关于那两家失踪人口物流公司的配货记录。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友良，你看出来这厂区有什么问题没有？”徐诗寒看着彭友良一进厂区，就扶着绿化带的一颗樟树动也不动。
“一个罐头厂是不需要做钢结构厂房的，”彭友良冷笑着说，“除了生猪屠宰之外，其实真正生产罐头或者火腿肠的过程，完全可以在砖混结构厂房的二楼、三楼进行。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你们要知道，钢结构厂房只能做一层楼，所以他们这样搞的目的就在于……”
“扩大厂区面积！”段诗萌叫道。
“那么，他们扩大厂区占地面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地下！”段诗萌似乎懂了，“友良哥，那你是在探测地底的情况吗？”
“很可惜，”彭友良摇摇头，“这种樟树的根系到不了足够的深度，如果徐步摇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放那些小虫子下去。”
“如果他们真的在山体里面折腾地下空间搞事，”徐诗寒说，“那你也应该能探查到从地面通向地底的通道才对啊。”
说对了！
沙沙——
彭友良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出了整个厂区的分布简图，“喏，这里，还有这里，这两处厂房，和地下有通道连接，我探测到了砖石加固的道壁。”
对于一个山间可疑的厂房来说，挖个地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似乎也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经过彭友良的探测，厂房连接向下的通道，口径似乎达到了二十米！
洲际导弹发射井也犯不着弄这么大吧？
“照你探测的结果来说，”徐诗寒皱着眉头，“这两处厂房的地面，可以整体塌陷下去了。”
“是啊，而且，我还发现了这个。”彭友良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鼠标垫那么大的多边形硬块。
“巨型鳞片！”段诗萌激动地叫着，“我们真的找到那条龙了？”
“这东西是卡在砖石甬道外壁的缝隙里的，如果按照你这么个推测法，”彭友良说，“那就是说他们把这条龙养在了山体里面，而龙体经过这条通道的时候，有鳞片脱落并卡在了砖石缝隙里。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虽然是研究植物的，但最起码的常识我还是有，这东西如果一定要说它是‘鳞片’的话，那就既不是鱼鳞，也不是爬行动物的鳞，结构和成分都不对。”彭友良严肃地看着徐诗寒，“你还是喊徐步摇过来一趟吧，对这东西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为了保险起见，大家还是粗粗地分了一下工。
工厂这边，很有可能跟校长会发生即时通讯，一旦对工厂下手，必然惊动校长，所以卢永恒带着苏季、李全和大队警员布控在学校外围。
“你们只要布控、监视他就可以了，千万别带着枪往学校里冲，我宁可那位胡校长逃遁山林不知所踪，也不能逼得他狗急跳墙拿全校学生做人质。”谢琼反复强调，“其他的人，都跟我去罐头工厂。”
其实一群人到了工厂外面就发现有问题了。
这里要跟大家先科普一下，食品工业这种东西，污染是很严重的。
最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四章“食品生产经营”从第二十七条至第五十六条，洋洋洒洒一大摞，有时间的读者可以去百度上搜一搜，别的地方执行情况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们长沙这边，新的食品安全法全面实施之后，那些原本在城乡结合部生意兴隆和苟延残喘的各种小作坊，什么面条厂、辣条厂、冰棍条厂、薯条厂……全都被“环评风暴”给收拾得一干二净，全长沙有十四个工业开发区，可我给他们做招商引资的时候，只要一听到企业是做食品的，纷纷摇头，再有钱，再有创税能力都拒之门外。
后来没办法了，市政府和食安办绞尽脑汁，在东郊浏阳市的一个小镇，规划出了一个专门的食品产业园，建设了一大批标准厂房，来容纳这些食品生产企业。但是，生产标准也非常严厉，市里甚至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建设各种污水处理、废料垃圾处理和大气污染处理的设备。
因此按照这个道理来说，矗立在山林之中的这个什么“大澳罐头食品加工厂”，连进出原材料和货品的物流运输都极其不便，那么它的污染排放又如何处理？早就该关停了！
但是当地新圩镇政府却告诉谢琼——
他们每次搞突击检查，这个工厂的食品安全和环境评估，都是合格的。
在食安部门的引导下，谢琼等人全都换上了食品安全部门的工作制服，依然是以“食品安全突击检查”的名义，进入了工厂。
围墙砌得挺高，不过进去一看，这厂区里的各栋车间，居然并不是跟围墙一样的红砖砌成，而是钢结构。
可能不是很多人都清楚，为什么谢琼她们会惊讶于一个罐头厂，要使用“钢结构”的厂房。
工业厂房，主流的建筑形态包括三种结构。
第一种叫做砖混结构，不要说工厂了，基本上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到现在，你们大家用过的家庭住宅、学校、医院、一些老国有企业的办公楼，基本上都是这类建筑物。这种用砖头砌出来的房子，建筑物中“竖向承重结构”的墙采用砖或者砌块砌筑，很多八零后小时候都有这种记忆，那就是用图钉把什么三好学生的奖状啦，世界地图啦，日历啦给固定在家里的墙壁上，但是这图钉你摁着摁着，就突然会“摁不进去”，你爹这时候就会告诉你说：小子，你钉在“承重墙”上了。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那个年代的房屋装修，记得2005年央视春晚的小品，由黄宏、巩汉林、林永健主演过的《装修》，也就是讲的业主购买了新房之后，对房屋原本的户型不满意，要在墙壁上砸个洞出来打通两间屋子。在舞台上，巩汉林在墙壁上画了个记号，要求黄宏抡起铁锤从这个位置砸开一扇门。但是黄宏说不行，这是一面承重墙，如果砸开了整栋房屋就塌了。
因为这种结构的房子，它的“构造柱”以及“横向承重”的梁、楼板、屋面板等，并不是普通的红砖水泥，而是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也就是说砖混结构是以小部分钢筋混凝土及大部分砖墙承重的结构。砖混结构是混合结构的一种，是采用砖墙来承重，钢筋混凝土梁柱板等构件构成的混合结构体系。
总体来说，如果用这种结构的屋子办工厂，适合开间进深较小，房间面积小，多层或低层的建筑，对于承重墙体不能改动。按道理来说，制作罐头的小型食品加工厂，使用这种建筑结构才是最合适的，造价低廉，租金或售价也相对是最便宜的。
第二种建筑，叫做框架结构。你们现在走在大街上，看到马路两边那些正在施工的摩天大厦、写字楼啥的，基本都是框架结构。
至于区别，大家可以选择一栋外体是全玻璃幕墙的写字楼进去看看，注意看它里面的每一层，虽然整体建筑面积都是一模一样，但是我们发现，每一层的户型，那都是千奇百怪，好像这种楼体都不用避讳什么承重墙不承重墙的，你业主爱怎么分割就能怎么分割。
框架结构是指由梁和柱以钢筋相连接而成，构成承重体系的结构，即由梁和柱组成框架，共同抵抗使用过程中出现的水平荷载和竖向荷载。现在知道为啥它能随意分割了吧？就是因为框架结构的房屋墙体不承重，只是起到围护和分隔作用，一般用预制的加气混凝土、膨胀珍珠岩、空心砖或多孔砖、浮石、蛭石、陶粒等轻质板材砌筑或装配而成。
装配式、装配整体式混凝土框架和钢框架，适合大规模工业化施工，效率较高，工程质量较好。但是——
这建筑成本得有多贵？你一个开罐头食品厂的，应该不至于犯傻用这种房子吧？
现在我们说说第三种，也就是谢琼她们冲进围墙看到的——钢结构。
钢结构厂房从外表上看呢，就像是那种放大了好多倍的活动板房。
但是它比活动板房硬扎多了，那种工地上的活动板房，你去踹上一脚，整个屋子都会塌掉，钢结构厂房虽然长相酷似，但是你踹一脚试试看？
轻则红肿，重则骨折，最严重……你会被厂里的保安抓起来。
这种房子，你找不到水泥，找不到砂石，找不到石灰，整个屋子都是纯钢！
钢结构房屋主要由型钢和钢板等制成的钢梁、钢柱、钢桁架等构件组成，各构件或部件之间通常采用焊缝、螺栓或铆钉连接。它就是一个全钢皮的大开间，里面可以没有柱子，所以大货车可以直接开进去，所以超大型的机械化生产线可以摆进去，所以那种起重几十吨的行车可以在里面乱舞……一般来说，一些重工业的制造，很适合在这种结构的厂房里进行。
所以现在，谢琼她们当然感到奇怪了，你一个罐头厂竟然使用钢结构的厂房？
不光是使用，大家走进工厂一看……居然还有巨大的行车起重机。
“我说，你们生产罐头而已，有必要上行车起重机这种东西吗？”谢琼皱着眉头问。
“方便，这只是为了图个方便而已。”工厂负责人，一个姓曹的妇女陪笑着说，“主要是原材料和成品的装卸工作，咱们这个钢结构的厂房，货车可以直接开到屋子里面来，再加上有行车起重机的搬运，工人们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不是。”
“师姐，”徐诗寒走了过来，将谢琼拉到一边，低声耳语说，“我刚才在外面逛了一整圈，厂区内所有的钢结构厂房都很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避雷针不是固定的，都安装有活动的拴扣，我偷偷试过了，一个人单手操作，就能很轻易地让一栋厂房的防雷设施失效。”徐诗寒说。
“这还了得？”谢琼吃了一惊，“这些钢结构厂房本身就是一块纯铁，防雷设施当然要永固啊，做成活动的，万一哪天出了故障，一个雷劈下来……”
“师姐你先别惊动她们，我总觉得这厂子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徐诗寒打断了谢琼，“这样，你带着警员们继续和这位曹厂长游花园，我和友良、诗萌再去别的角落探查一下。”
于是在谢琼的要求下，曹厂长只好带着警员们去视察“生产车间”。
原来，这个所谓的“大澳罐头食品加工厂”并不是生产水果罐头，而是专门制作猪肉罐头，午餐肉、火腿肠啥的。
“那么，你们生产午餐肉罐头的猪肉原料，是从哪里采购的？”谢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也不纯粹是从肉联厂采购成扇的猪肉啦，”曹厂长从文件夹里翻出两张证件，“领导您看，我们这里也是有定点屠宰牌照的，所以临近村子里的农户也可以直接把生猪拖过来卖给我们。您看，左边这一侧，就是生猪屠宰车间。”
好家伙，完全是一整套现代化流水线作业，屠宰场生产区依次分布着卸猪区、待宰栏、刺杀车间、去毛车间、检疫车间、开膛车间、无害化处理车间，它们环绕成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圆弧，而谢琼和曹厂长等人，就正好处在这个圆弧的圆心位置。
巧的是，今天正好有一车从某个村运来的一批生猪，大家可以现场观摩现代生猪屠宰的过程。
“在这个车间，一天的工作是从卸猪区开始的，这里是最热闹的区域。”曹厂长向大家解说，“经过长途颠簸的猪还没睡醒就被强迫起了床，在工人的驱赶下走到卸猪区和待宰栏之间的空地上。它们要在这里接受初步的体检。”
所谓“体检”的内容其实就是抽尿，工人们用高压水枪横扫猪群，刺激排尿，当有猪受不了刺激要排尿了，负责检疫的兽医会冲上去接住猪尿，体检合格之后才能进入下一阶段——被赶进了待宰栏。
“咱们这里的猪，都是定向专用于午餐肉制作的，所以跟镇里的肉联厂不一样。”曹厂长指着待宰栏解释说，“在普通屠宰场的待宰栏里，各个菜市场的猪贩子们会挑选心仪的猪，然后盖上属于自己的印章，就像人类的刺青一样。”
挑选完之后就进入了刺杀车间。不得不说，虽然现代化屠宰场早已配备了先进的电击设备，但口味挑剔的食客总是嫌用电击杀的猪味道不好，所以现在仍然保留了原始的刺杀方法。
在谢琼的眼中，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杀猪方法，比她们老家瑶寨里的那种几个男人按住一头猪，然后挥刀抹脖子要火爆多了。
一个工人拿着尖刀，冲进猪群，然后迅速在每头猪的咽喉处来一刀。通常车间内会有十到二十头猪，这位工人手法熟练的话，能在十秒内完成集体封喉的动作，“这些猪通常还没反应过来，就疯狂惨叫一声，然后倒地，挣扎着起来，再倒地，再挣扎……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再也站不起来。”在曹厂长的解说中，众人眼里的场景瞬间就是满地都是半死不活的猪在滴着血挣扎，“不要小看这个过程，其实对技术员的考验是很残酷的，如果他一刀子捅歪了，就很可能会激起猪的反抗，一只三百多斤的猪要是跟你玩命，即便不是野猪而是家猪，你也会很难受的。”
在刺杀车间，工人们会将放血过后的猪挂到流水线上，他们用尖刀刺穿猪的后脚踝，使腿骨中间的肌腱露出一条缝隙，然后用一个菱角状的铁片，将勾状的凸起分别穿进左右两脚的缝隙内，再挂上线去。
轰隆隆——
驱动流水线的电机开动了，说是“电机”，其实还是老式的柴油马达，散发着柴油和劣质润滑油的味道，噪音巨大但动力十足。伴随着柴油马达的巨响，一头头肥猪就随着流水线前进，前进的第一站就是去毛车间。
曹厂长指着去毛车间外面的一个锅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里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直接采购整扇猪肉来加工，屠宰生猪只是零星的作业，所以基于成本控制的考虑，并没有采购大量的煤来做燃料，加上咱们这里是山区农村，所以这个去毛车间的锅炉，都是采用木料燃烧，毕竟乡下的木柴还是比较好弄的。”
果然，那些工人们正在往炉膛里塞进各种旧家具拆卸下来的木板，炉火烧得正旺，将锅里的水加热到翻腾不已，腾起的浪花顺着旧式的管道流进了车间，积蓄在约一米深、一米宽的水槽里，水槽里涌动的蒸汽笼罩着整个车间，一头头死猪缓缓进入这狭长的水道内：
哗、啪、哗、啪——此起彼伏，好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直等到这些死猪洗完开水澡再运送出来的时候，猪的胴体已变得愈加白嫩光滑晶莹剔透了。
出口处早已站着的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业内俗称“开膛手”，他们会第一时间用左手掌住猪头，右手持尖刀从倒挂的猪体由上往下剖开，“这种熟练的手法保证了既不会开得太浅导致取不出内脏，也不会开得太深将内脏划破，而是恰到好处。”随着曹厂长的介绍，只听“刺啦”的一声，白白的猪皮脆生生地爆开了，露出了五颜六色的内脏。
三秒！当开膛手破开了肚皮以后，会有专人负责取出内脏，这个时候旁边的“内脏检疫人员”只有三秒钟的时间，他们要迅速剔除出有问题的部分扔进“病害肉收集桶”，再将没问题的部分扔给洗下水的工人开始清洗下水。
“这个环节可能会让大家有些不适应哈，”曹厂长尴尬的说，“其实清洗内脏主要就是洗大肠，于是整个车间就会弥漫着一股猪屎的味道，刚来的新员工很多都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负责膈肌检疫的工作人员用铁钩勾住膈肌，再用刀切下后跑进检疫间制成贴片，并在显微镜下观察是否有旋毛虫；负责胴体检疫的工作人员则在猪身上东一刀西一划的检查着。
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肚子里空空如也的猪就要去做“机械开边”了，俗称“电锯”。
“关于为什么一定要采用电锯开边，社会上有很多种说法。”曹厂长感慨地说，“我们这里是定点屠宰场，也就是说，除了定点的屠宰场之外，其他屠宰都是非法的，有一种说法就是讲为了保证定点屠宰场出品生猪的严肃性，必须要有特别的标志，然而检疫证章什么的都太容易伪造，于是就有了电锯开边。”
的确，谢琼等人上前仔细观看，发现这些用电锯开出来的猪，它们左右对称、开面光滑、损耗少，十分容易辨认。
“你们也不是一头整猪全身的肉都要使用吧？多余的边角料和内脏怎么处理？”谢琼看完了宰猪的全过程，转头询问曹厂长。
“那当然，所以说我们大多数情况下，原材料还是会去镇上采购整扇的猪肉嘛，对于生猪屠宰的情况，猪头、内脏等，我们还要联系一些菜市场的经销商来拉走。”曹厂长解释说。
“现在全县在统计生猪定点屠宰的情况，并核查摸排非法屠宰的农户，”谢琼身边食安办的主任机灵地说了一句，“曹老板，把你们半年来生猪进货的单子给我们查阅一下吧。”
“哦，好的好的，我们都有记录。”曹厂长翻开文件夹，掏出两页统计表递给了谢琼。
谢琼接过表单，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冷笑。
很显然，这上面丝毫没有新兴希望小学的送猪记录，也没有关于那两家失踪人口物流公司的配货记录。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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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良，你看出来这厂区有什么问题没有？”徐诗寒看着彭友良一进厂区，就扶着绿化带的一颗樟树动也不动。
“一个罐头厂是不需要做钢结构厂房的，”彭友良冷笑着说，“除了生猪屠宰之外，其实真正生产罐头或者火腿肠的过程，完全可以在砖混结构厂房的二楼、三楼进行。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你们要知道，钢结构厂房只能做一层楼，所以他们这样搞的目的就在于……”
“扩大厂区面积！”段诗萌叫道。
“那么，他们扩大厂区占地面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地下！”段诗萌似乎懂了，“友良哥，那你是在探测地底的情况吗？”
“很可惜，”彭友良摇摇头，“这种樟树的根系到不了足够的深度，如果徐步摇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放那些小虫子下去。”
“如果他们真的在山体里面折腾地下空间搞事，”徐诗寒说，“那你也应该能探查到从地面通向地底的通道才对啊。”
说对了！
沙沙——
彭友良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出了整个厂区的分布简图，“喏，这里，还有这里，这两处厂房，和地下有通道连接，我探测到了砖石加固的道壁。”
对于一个山间可疑的厂房来说，挖个地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似乎也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经过彭友良的探测，厂房连接向下的通道，口径似乎达到了二十米！
洲际导弹发射井也犯不着弄这么大吧？
“照你探测的结果来说，”徐诗寒皱着眉头，“这两处厂房的地面，可以整体塌陷下去了。”
“是啊，而且，我还发现了这个。”彭友良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鼠标垫那么大的多边形硬块。
“巨型鳞片！”段诗萌激动地叫着，“我们真的找到那条龙了？”
“这东西是卡在砖石甬道外壁的缝隙里的，如果按照你这么个推测法，”彭友良说，“那就是说他们把这条龙养在了山体里面，而龙体经过这条通道的时候，有鳞片脱落并卡在了砖石缝隙里。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虽然是研究植物的，但最起码的常识我还是有，这东西如果一定要说它是‘鳞片’的话，那就既不是鱼鳞，也不是爬行动物的鳞，结构和成分都不对。”彭友良严肃地看着徐诗寒，“你还是喊徐步摇过来一趟吧，对这东西我真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