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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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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很有洁癖的人。

    真正的洁癖,跟处女座的完美主义、强迫症是两码事。

    就拿清洗身体这件事情来说吧,两类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洁癖者图的是“干净”,所以他反反复复地洗,让你眼瞅着水表指针的高功率旋转,硬是能体验到什么叫做“花钱似流水”。

    而处女座的完美主义,从客观上来讲,并不一定是追求干净。

    而是他们洗身体有一整套自己的流程,讲究的是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比方说我十七年前刚上网易社区的时候,就有一个处女座的网友,逐字逐句教大家,他是怎样用一瓶570毫升矿泉水完成了给全身洗澡之壮举。

    这个过程中丫为了保持完美,居然还洗了头发,还给身子涂了香皂。

    钦佩之余,我就请教了他:

    “那么,在您看来,洁癖者一天到晚反反复复洗自己的身体,其根源究竟何在呢?”

    他的回答令我费解:“您还是离那些人远一点儿吧,他们都是表里不一的。”

    这个,爱洗澡跟表里不一,怎么个关系?

    我确实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继续追问。

    他回答:

    “因为他们不愿意自己身体‘里’的气味停留在体‘表’。”

    ——节选自《网易社区疯人院野外生存十八法》

    ====

    姒仲康是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他是一个没法子认清自我,更加没法子认清对手的白痴。

    人家越王勾践,就算不是依靠什么越甲部队的逆天武器,他老人家复国好歹也来了个“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吧?

    可咱们这位四阿哥,七年,他就坐不住了。

    姒仲康单方撕毁和约的行为激怒了有穷国,后羿再次率领本国军队入侵夏朝中央领地。有穷军如狼似虎,作战十分骁勇。夏朝中央军根本不堪一击,闻风丧胆,节节败退。

    上一章结尾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姒仲康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就是“找死”,是的,眼看有穷军队就要打到夏都斟鄩的时候,也就是他撕毁和约的“仲康七年”,我们这位四阿哥终于在一片焦虑和惊恐之下,血压一飙,脑血管一爆,心血管一梗——

    就死了。

    “唉……”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止不住的摇头。

    “那,段叔,这位脑残四阿哥挂掉以后,后羿就应该玩真格的了吧?”徐步摇追问道。

    是的,这次后羿是彻底火了。

    更关键的是,对这件事情发脾气的,还不止他一个。

    那些个其他的诸侯国,包括中央的一些官员,也对姒仲康的脑残举动很是不满。

    再加上,前两年丫修理“羲氏”、“和氏”的白痴举动,更是得罪了一大帮子人。

    所以接下来的结果,便是后羿真的“自立为王”了。

    我再说一次,后羿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人家懂规矩的,不是什么农民起义的无产阶级领袖。

    所以虽然他自立为王占据斟鄩,但是他没有修改国号。

    国家体制、法统、夏朝太庙,全都没变。

    人说了:待有朝一日,老夫归天之后,夏朝君主的位子,还是你们老姒家的人来坐。

    从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来,其实早在“礼乐”制度完好的奴隶制王朝,我们国家对君权、王室血脉的“保护”还是有一种深入人民骨髓的信仰,这种东西在西方国家也很常见。

    统治阶级的高层内部斗争,在西方国家的古代社会也有,折腾来折腾去,经常就会发生一个家族兴起,另一个家族被压制的情况。但是在古代,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搞“改朝换代”。

    解决方法很简单:国君的位子本来是张家人坐,现在李家贵族上位,自己来坐,但是他会迎娶一位张家姑娘,这样李姓国王就成了张家的女婿,国家的法统便不会有变更。

    好多读者就开始天马行空的幻想了:哎呀,这个后羿自立为王之后,应该就是立马冲进姒家姑娘们的闺房,然后心花怒放地……他后羿不是“善射”么?

    您想多了。

    事实上古代这种事情,对于新上位的外姓男人来说,多数情况都很痛苦。

    当然痛苦了,他必须要去挑选一位王室宗亲的姑娘当妃子来匹配血统,你以为这种姑娘能有多美?

    千万别被优酷里面那些个宫廷狗血剧给骗了!

    王家贵族的女儿,那身体和心灵都能丑到让你反胃!

    奴隶主国家的一号家庭的公主,那还不是一天到晚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锻炼,不劳动。

    身子肥得像头猪不说,还尼玛啥事情都不会做,一天到晚只知道让人伺候。

    所以我说后羿这人,从他自立为王的这天起,他的悲剧也就开场了。

    迎娶姒家姑娘还不算太直接的悲哀,毕竟只是走个程序匹配一下血统,又不是让你天天必须和她滚床单,再说了,你都当上王了,还不随你再多增加十七八个小老婆啊。

    史料记载,后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姒家姑娘的长相心里头憋得慌,所以他需要发泄,当上国王之后的日子里,这货几乎年年都要在民间给自己选妃。

    排序最小的一个老婆,也是最年轻的一个老婆,名字叫做“纯狐”。

    您听这名儿啊,能有多正经?

    那一年,后羿五十八岁,纯狐十八岁。

    您各位千万别拿现代人的生理逻辑去生搬硬套,现在人平均寿命多长啊,杨振宁……算了不说他,反正现如今五十八岁,那都是一朵花年纪的精品熟男。

    可是几千年前的夏朝就讲不好了,五十八岁,那叫做“高寿”。

    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倒是挺佩服后羿对纯狐年龄的选择。

    中国进入封建社会之后,对女人婚龄的讲究,叫做“年方二八”,也就是两个“八”相加:16岁。

    这是个多么惨无人道的设定。

    须知古代中国男人可比现代男人强多了,他们一天到晚都从事体力劳动和军事训练,每天吃的喝的都是不含任何添加剂的纯天然食品,那身体健壮得,一个个都是大口径重炮,你让一个16岁的少女如何承受得了?

    中国儒家文化对十六岁少女嫁人,专门有个象声词:破瓜之年。

    为什么说“破瓜”是象声词,您自个儿琢磨琢磨。

    所以我很钦佩后羿,在奴隶制社会的王朝,居然还是很讲人权的,把女子的婚龄往后延了两岁。

    至少水多些,没有那么疼啊。

    好了,扯完了老婆,现在该扯孩子了。

    后羿这个人在史书上的记载很奇葩,我找不到关于他儿子的记录,到底是不是这个男人的生育能力本身有问题,大家可以自己去猜,反正古代那个时候的人,到了五十八岁的年纪,讲“能力”,也就那么点儿了。

    史料上重点刻画的,是他的“干儿子”。

    干儿子姓寒,叫做“寒浞”。

    这个姓氏也不是原生的,最早,这族人姓“妘”。

    大家看出规律来了吧?夏朝王室的“姒”姓,这个寒家的“妘”姓,都带个女字旁,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是原始母系社会过度过来的家族,或者说是被轩辕黄帝当年南下中原的时候,从北方母系社会带过来的民族。

    老妘家是贵族,早年是当官的,给轩辕黄帝当过“车正”。

    别乱猜,这个“车”不是你们想的马车,你以为老妘家是给黄帝赶车的啊?

    这个“车”类似现在工厂企业里面用的“车床”。

    懂了吧,他们家是管工业的,相当于黄帝时代的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的部长。

    后来黄帝给他们赐了一个复姓,叫做“伯明氏”,这就算从平民进入了贵族。而伯明氏在工业领域一直管理得很出色,作为奖赏,还赐爵,进行了封国,也就是后来的“寒国”。

    因此“寒姓”是这么来的。

    寒浞这小子呢,从小就是一个熊孩子,因为父母从小骄惯于他,任由他胡作非为。别人有好吃的东西他便抢了来吃,别人有好玩的东西他便抢了来玩,打东邻骂西舍是他的家常便饭,别人和他理论,他便仗着体壮力大拳脚相加,十几岁时就搅得四邻不安,所以族人纷纷遣责他的父母,他的父母见他闹得实在不像话,不得不批评他几句,谁知他竟把父母捆起来照样出去为非做歹。邻居们只好告到族长——寒国国君——那里,族长大怒,下令将寒浞驱逐出境,永远不准再回寒国。

    当时寒浞只有十三岁。

    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的,我再给你们看看他投奔后羿认干爹的过程啊。

    据史料记载,寒浞被逐后没有丝毫的悔意。押送他的士兵问他是否回家与父母告别,他竟说不必了,毫不犹豫地与士兵上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寒国。离开故土后,他一路盘算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时他听说有穷国的国君后羿攻占了夏朝的国都,自立为王。他觉得后羿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便决定前去投奔他。途中在山中一户人家借宿,遇见了一位奇人,因为喜爱寒浞的聪明伶俐,便收他为徒,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学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可是,寒浞却担心自己的师父将来再收别人为徒,于是——

    他就用毒药把师父全家毒死,然后搜刮了师父的财物,放了一把火,把师父全家人和房子一起烧掉后,踏上了江湖之路。

    乍舌吧?

    所以我说,他爹妈还算是幸运的。

    但是很明显,后羿可没有我这么灵通的消息,他哪里知道即将成为自己干儿子的寒浞是一个这样的人,灭顶之灾由此种下。

    后羿三十年秋天,寒浞辗转来到夏都斟鄩,在城里住了十几日,好容易才找机会见到后羿,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伶牙俐齿,赢得了后羿的青睐。后羿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把他留在朝中,并认他做了干儿子。

    这个时候,我推算寒浞也四十岁了,不说知天命,好歹也能认清自己了,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如果想在此长久立足,必须得改掉以前的恶习。于是他处处谨慎小心,一方面施展各种手段博取后羿的信任。另一方面又广交朝中权贵,努力减少自己的对立面。后羿见他身体强健,勇武过人,便让他在军中当了个小头目。寒浞利用这个机会,多次参加对诸侯的作战,也多次立功受奖。从军不到一年就积功当上了大将军。

    这个时候,原本隶属于有穷国的“方夷国”突然反叛了,宣布独立,停止纳贡,脱离有穷国的管辖。后羿派寒浞领兵征讨,大获全胜,方夷重新归顺有穷国。后羿十分高兴,便提拔寒浞为夏朝军队的左司马——国防部副部长。还为他定了亲,帮他操办婚事,成家立业。

    我知道有些读者已经开始骂街了,是的,历史上无数的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们的成长发迹就是这样来的。

    但我觉得呢,咱还是得讲点儿辩证法——尽管我不是党员啊,你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倘若你后羿自己不是一塌糊涂的话,人家就算是条白眼狼,那也只能等你咽了气才敢蹦跶啊。

    和平年代,无内忧,无外患,后羿又如何能够免俗?

    所以跟启先生晚年一样,跟姒太康一样,晚年的后羿也开始腐化堕落了。

    蛋裂开了一条缝,寒浞这头苍蝇闻着味儿就叮了上去。

    后羿贪恋女色美酒,喜好巡游打猎,把朝政上的一些事情全都委托给了干儿子兼国防部副部长寒浞。寒浞利用后羿给他的权力,结党营私,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势力。同时又变着法的讨干爸爸欢心。

    后羿好色,他便从各地挑选了许多能歌善舞的美女入宫陪伴干爸爸作乐;

    后羿好酒,他便让各地进献数百坛最好的美酒供干爸爸享用;

    后羿喜欢打猎,他便从各地挑选了数十匹良马供干爸爸出猎时骑乘,还培训了上百名打猎的高手供干爸爸调用。

    后羿十分满意, 他对朝中的大臣们说:“有寒浞这样好的干儿子,这是我一生的福分。”

    我估计此时此刻,远在天国的寒浞的师傅,还有远在寒国的寒浞的亲爹亲妈都是有话要说的。

    如同一切朝代的末代宫廷剧脚本一样,有穷国的那些个“老臣”、“忠臣”们,自然要来“进谏”了,具体过程史书上很难找,因为孔子对后羿有成见,儒家学派将这一段历史给抹杀了,不过大家在网上可以查到,我就不复述那一堆又臭又长的酸溜溜的眼泪肥皂剧了,几个名字大家记一下。

    武罗、伯因、熊髠、尨圉,这四个,都是跟后羿从小玩到大的,他们都喷过寒浞,不过结果如您各位所想——然并卵。

    之前我说过,后羿征召了大量的美女充掖后宫,最小的,最年轻的那个叫做纯狐。

    史料记载:有一次,后羿乘坐马车外出巡游,在野外看见了这位迷人的女子。他立刻命人调查姑娘家世,得知她是一位诸侯的女儿,名叫纯狐,便强行把她招入宫中,纳为少妃。

    你都五十八岁了,还能干啥?

    再说了,你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又能对我干些啥?

    纯狐对此婚姻十分不满,但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表面上对后羿百依百顺,暗地里却打主意准备致他于死地。这个时候,她便跟自己的老公后羿一样,看上“身体强健,勇武过人”的寒浞。

    纯狐暗中勾引寒浞,很快便与他私通。

    注意啊,谁勾引谁一定要看清楚了,后来民间传说“嫦娥奔月”的故事,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了后羿这位老婆大人的本性。

    寒浞此时已经有了一妻一妾,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男人。

    但是没办法,为了权位,别说纯狐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就算是个过了更年期的丑八怪,你也得硬着头皮扒光了裤子上。

    二人私通后,肉体和灵魂便高度统一:秘谋准备弄死后羿,夺取他的王位。

    为了达到目的,纯狐便假意对后羿十分亲热,借机哄骗他对寒浞委以重任。

    干儿子+小老婆,这个组合的威力很恐怖的,之前我不是提到过四个人的名字么?在三年时间内,寒浞与纯狐合谋,陆续害死了后羿的亲信大臣武罗、伯因、熊髠、尨圉等人。后来又没过多久,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成了寒浞的死党。寒浞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打算找机会杀死他。

    怎么杀?

    下毒?还是用绳子勒?或是从城墙上推下去造成意外失足?

    我告诉你们,这俩狗男女其实根本没有想好,杀后羿,纯属意外。

    之前不是说后羿晚年嗜酒么?

    喝醉酒的人呢,如果不去床上睡觉,那他就特别喜欢去K歌,大家平时陪那些领导、客户应酬的时候,这种场面应该见得多了吧?

    从生理学上来讲,就是因为酒精扰乱了大脑的正常机能,促使脑组织对“节奏感”特别容易兴奋。

    古代王朝也一样啦,喝酒的时候就要招一大群男男女女来跳舞,一个道理。

    有一次呢,后羿跟往常一样喝醉了酒,不过可能也是平时那些个歌舞听腻了也看腻了,于是乎他打算四处逛逛。

    但是逛归逛,客观生理规律你是无法违抗的——对节奏感特别容易兴奋。

    逛着逛着,他的耳边就响起了节奏——

    人:啪!

    家具:嘎吱——

    人:啪啪!

    家具:嘎吱——嘎吱——

    人: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家具:嘎吱——嘎吱——轰!

    ……

    我一直很不理解,青铜文化如此发达的古代奴隶制王朝,为毛床的主构架一定要用木头做呢?

    这尼玛后羿闻着声赶来的时候,一男一女光着身子,还被卡在塌陷的床架里头,别说跑了,遮都没法子遮。

    这就叫做“捉奸在废墟”。

    史料记载,后羿盛怒之下想要杀死寒浞,但年迈的他又哪里是“身体强健,勇武过人”的寒浞的对手,反而被寒浞把他杀死在寝宫的床上。寒浞随即升殿宣布了后羿的罪状,然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寒”——自此,中国版图上出现了两个“寒国”,一个是寒浞的老家,另一个是他现如今创业的新国度,立纯狐为正妃,以庚辰年为寒浞元年。

    反了天了。

    夏朝自此,正式断篇。

    回过头来,大家再看看“嫦娥奔月”的传说,说是昆仑山西王母赐给后羿一葫芦仙丹,讲是吃了就能飞仙的那种药。

    一葫芦啊,白痴都知道肯定是足够两人份的。

    可是嫦娥偏偏是“趁后羿不注意的时候,一整葫芦偷吃下去”。

    这个民间故事的重点便在一个“偷”字,字里行间便是后羿的小老婆纯狐根本对这个老公超级不满意,她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弃夫”的。

    还有,月球上光秃秃的可没法子住人,嫦娥奔月之后,修了个宫殿作为住所,命名:广寒宫。

    我个人忖度,它原本应该叫做“光寒宫”才对。

    意思就是纯狐她光溜溜地投奔了寒浞,成为了大寒王国的开国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