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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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弓蛇影
杨昊应聘成功，分到人事部不久，就发现和他在同一个部门的陆瑶瑶不对劲。陆瑶瑶长相不美丽，瘦削的脸上撑着一副宽幅眼镜，看人的时候，那眼镜后的眼睛翻着眼白，反应总令人感觉有些迟钝。令杨昊心寒的，是陆瑶瑶喜欢看材料。
公司是围绕着业绩转的，而人事部是围绕着老总转的。老总董福生口头禅是“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去”。早会散了之后，董福生转到了人事部，信口说道：“最近业务部的报表做得不够精细。有没有人更精通这一块呀？”
杨昊茫然地看了看董福生那张肥得冒油的脸，没吭声。
这时，陆瑶瑶突然从面前厚厚的一沓文件中抬起头来，答道：“董总，销售部的何元应该精通。他是会统专业的毕业生，擅长做数据分析。我记得他人事简历中写的学科成绩中，那一门学科学得最好。”
董福生嘿嘿地笑了，他看着杨昊，点头说道：“小杨，你看看，真正做人事工作的，就得像陆瑶瑶这样。提到哪里，她就知道哪里。就这样吧，小杨，你通知何元明天去业务部上班，做业务经理助理吧。”
董福生离开之后，杨昊立即翻查电话簿，他要找到何元的电话，好及时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何元。陆瑶瑶这时又开口了，她极快地报出了何元的电话号码。
杨昊惊讶地看着陆瑶瑶，问道：“何元是你男朋友？”
陆瑶瑶嘿了一声道：“怎么会？公司里的每个人情况我都熟悉。”
杨昊突然张大了嘴巴。公司足足有一百多号人，难道陆瑶瑶对每个人的电话号码都知道吗？杨昊也不急着打电话了，跟着报了几个人的名字，陆瑶瑶张嘴就来，把每个人的电话都报得一丝不差。
“真有你的，”杨昊感叹道，“我来考考你对人事履历了解程度。”说着，杨昊又报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中，有普通业务员，也有部门经理。令杨昊啧舌的是，陆瑶瑶又全部说对了。
“厉害，”杨昊伸出了大拇指。他拿起话筒，正要拨打何元的电话时，陆瑶瑶又说了一句话，“每个人的人事履历我都研究过，唯独你的，我没有研究明白。”
杨昊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佯笑道：“怎么会？我的履历很清楚的，没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电话拨通了，何元听说公司让他去业务部报到，任经理助理，立即痛快地答应了。“谢谢你，杨兄弟，晚上我请客。江鱼酒店，六点半，不见不散呀。”
放下电话，杨昊看到陆瑶瑶还在注视着他，心里没来由得一阵紧张。
“杨昊，你是03年高中毕业的，04年秋季被录取在财经大学。求学这一栏里少了一年经历。还有，你是皖南山区人氏，那里人说话的口音通常是S和SH不分。而你虽然是皖南地区口音，说的也是普通话，但口音对那两个音区别得很明显，唯独是串音，将两个字的音连在一起的说法，很像是城里人，而不是山区人。”陆瑶瑶认真地说道。
杨昊镇定地答道：“陆瑶瑶，像你这水平，不去做克格勃，委实太屈才了。你怎么会在这样的公司做普通的人事部职员呢？”
杨昊这话像是捅到了陆瑶瑶的痛处，陆瑶瑶不再说什么了。她的目光却还是盯着杨昊，那白白的眼仁看得杨昊一阵阵忙乱。
下午人事部经理让陆瑶瑶整理年底人员考核材料，杨昊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自己座位对面那张空椅子，眼睛里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凶光。
晚上何元请客，杨昊并不想去。可是为了摸清公司里的人脉关系，尤其是他的同事陆瑶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杨昊最终还是去了。
何元和杨昊年龄相仿，个头却比杨昊高一点儿。俩人一聊起来，很快就热乎了。借着酒劲，何元告诉杨昊，“其实我们这个公司吧，你看着规模不大，人也不多。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微妙着呢。谁是老总的人，谁就能得到升职的机会。如果你无根无绊，没有人照着你，就算你才华能够倚天屠龙，估计一屁股坐在职员的位置上没得动了。”
杨昊问道：“难道那些经理都是董老板的亲戚？”
何元将酒杯举起来，和杨昊碰了一下，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光了。“说是亲戚不对，说是亲信还差不多。对了，你是个男的，要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估计还有升职的希望。”
这个何元看起来是个直肠子，才喝了几杯酒呢，就天南地北地乱说一气。杨昊也不敢接他的话，怕他以后乱说，只好付之一笑。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不过男的也好，要是你是个女性，长相又很一般，估计老板会更加厌恶你。”何元玩笑道。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杨昊没有太多插话的机会。他其实很想问问关于陆瑶瑶的情况，可是见到何元这副模样，他也没敢多说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陆瑶瑶没再提起杨昊的人事履历，这让杨昊宽心不已。转眼到了年底，人事部的工作一直让老总董福生满意，因此获得了整个部门外出旅游的机会。人事部说是部，其实只有三个人。经理再加上杨昊和陆瑶瑶。旅游的地点很快确定了，就在皖南的黄山。
“小杨，我记得你家好像就是那边的，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些特色，”经理和杨昊开了句玩笑。
杨昊立即应道：“那当然。就算这次外出线路不经过我们那里，但是那边的土特产我还是了解的。比如野猪肉，还有麂子肉、狍子肉什么的。”
经理眼前一亮，连声说道好好，那就这么定了。“董老板最喜欢野味，你要是能弄到那些，就是头功一件了，”经理眉开眼笑。
陆瑶瑶依旧将头埋在厚厚一沓文件里，可杨昊看得出，她分明注意到了刚才经理和自己的谈话。
旅行社并没有按照既定的线路走，大巴必须凑足应有的人数，这才不算亏本。一路上经理都在不停地惋惜，说没经过杨昊说的地方，这回里味看来泡汤了。
“没事，我们回程的时候经过的一个县城，那里有卖野味的，”杨昊安慰经理道。
陆瑶瑶这时插了句话，“杨昊，你对那个县城很熟吗？”
杨昊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不，不是很熟。”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履历，里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的籍贯地，正是那里。熟读人事履历的陆瑶瑶绝对不会放过他话里的语病的，于是杨昊悄悄地向前排的陆瑶瑶那里看去。
陆瑶瑶正回头直视着他。
杨昊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趟行程安排得很是紧凑，可杨昊始终提不起精神来玩耍。直到回程时，他还在想着自己的人事履历。
“小杨，这里没什么卖野叶的呀，”人事经理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有些烦躁地问道。大巴司机答应让他们下车买野味，但时间只给了半个小时。
“老吴家，我们去老吴家，他家什么都有，”杨昊硬着头皮说道。他知道这话落在陆瑶瑶的耳朵里，会意味着什么。
幸运的是，从他们去老吴家买野味开始，直到买好付账回头上车，陆瑶瑶没再说一句话。
野味是杨昊付钱买的。他不仅给董福生买了50斤，也给人事经理买了50斤。回到公司后，董福生很开心，一个劲儿地拍着杨昊的肩膀，说这年头什么都好弄，就是纯天然的野生食品不好搞。
人事经理不失时机地向董老板提出，部门现在还差一个副经理。
“年底吧，到了年底考核我们再说，这个位置就提前给小杨预留着吧，”董福生哈哈大笑。
激动得热血沸腾的杨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时候陆瑶瑶正在打电话，“嗯，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如果你能把照片通过电子邮件传过来，那就更好了。”
照片？杨昊心中一凛。他起身去拿暖水壶，眼睛却装作无意地向陆瑶瑶那边瞟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不打紧，杨昊看到陆瑶瑶面前摆放的，正是自己的人事履历。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杨昊心里着急，可脸上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中午吃饭时，陆瑶瑶客气地请他一道出去吃饭，杨昊却拒绝了，说自己现在不饿。
陆瑶瑶前脚刚走，杨昊紧跟着就来到了电话机旁。他翻查着去电号码，很快，他看到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区号。刚才陆瑶瑶通话的，正是自己家乡那边的电话号码。
傍晚时分，人事部经理将陆瑶瑶叫过去加班整理档案。杨昊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他要等陆瑶瑶下班后，质问她究竟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
时间指向夜间十一点，陆瑶瑶和人事经理下了班。人事经理在前，陆瑶瑶走在后。他们经过公司门前的十字路口时分了手。陆瑶瑶伸手招了部的士，紧随其后的杨昊也拦了部车，紧紧地跟在陆瑶瑶的后面。
车到了天河苑小区门前，陆瑶瑶下了车，回头看了一下。她看到了杨昊，“咦，你怎么来了？”
“哦，我有个朋友住在里面，没想到和你巧遇了。我们去喝一杯吧，”杨昊邀请道。
陆瑶瑶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附近的天岛咖啡，怎么样？”
杨昊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他知道不除去陆瑶瑶，自己是不会得到安生的。因此，等俩人走到街角的一个巷口时，杨昊突然捂住了陆瑶瑶的嘴巴。
“说，你对我的事到底了解多少？”杨昊冷冷地问道。
陆瑶瑶奋力地挣开杨昊的手，“杨昊，你别闹了。我把我要说的，全部告诉你了。放在你的电子邮箱里。”
杨昊恨恨地答道：“这么说你真的是知道不少了？告诉你，要想安全，最佳的办法是少管闲事，你管得太多了。”这个女人，竟然都开始查自己的照片了，她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杨昊的手肘压住了陆瑶瑶的脖子。午夜的大街上少有行人，这个漆黑的巷子里，更是没有一个人影。也不知过了多少，杨昊感觉到陆瑶瑶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变软。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肘，陆瑶瑶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了。
第二天，杨昊照常去上班。他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是陆瑶瑶写给他的：
“我是一个没有姿色的女人。我研究人事履历的目的，是为了让老总感觉我这样的人在公司还有一点用处。说实话，我每天都有被炒鱿鱼的担心。在这样的国有企业，拿到这样的薪水，我很满足。所以，请你务必不要以为我掌握了你什么秘密。虽然我能从你的履历中得到一些结论，比如，你毕业证照片和你的身份证的照片并不相像。比如，03年你高中毕业，却在04年被录取。这中间的一年，也许是因为你在复读。第一年高考没达线，第二年却考上了一本高校，很令人惊讶。当然还有，你的家庭住址显示位于农村，可你对县城的地点了如指掌。这一些，我不会深究的。杨副经理，这些权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永远不要说出去。只求你能保留我在公司的一个位置。谢谢。”
难道自己弄错了？杨昊看完邮件，有些发愣。不，除掉陆瑶瑶是对的。这样大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陆瑶瑶，可以确保自己今后的安全。就像当年高考没有考取，第二年借用了那个来自农村的杨昊的成绩，自己能被录取在一本高校财经大学那样。
是的，他其实不叫杨昊。真正的杨昊是和他住同一个宿舍的室友。很多同学说他们长得很像。又一次高考结束后，他自感升学无望，于是扼死了杨昊，并从杨昊的口袋里拿走了他的身份证。他家在县城颇有些实力，做些手脚没什么大碍。况且来自乡下的杨昊家并没有什么亲人，父母离异，杨昊和他奶奶相依为命。
他被录取后，还去了一趟山区，告诉杨昊奶奶说杨昊没有考取大学，自己到外地打工去了。他还给了杨昊奶奶五千块钱。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的胆子真大啊。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时，电话铃猝然响起，杨昊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正是昨天陆瑶瑶拨打出去的电话。“你好，陆瑶瑶吗？这里是皖南青山照相，你委托我们处理的风景照片已经弄好了，把邮箱地址报一下吧。”
风景照处理？杨昊顿时懵了。他的确弄错了，误杀了陆瑶瑶。可是，陆瑶瑶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转机呢？
警察找到杨昊时，杨昊还在发愣。“我们怀疑你谋杀了陆瑶瑶，因为我们打开了她的邮箱，里面有一封邮件，说如果她死了，杀她的人就是你。”
杨昊在公司同事们的惊愕之下，默默地跟着警察走了。
陆瑶瑶为了保住工作殚精竭虑。
他为了掩盖过去心存杀机。
这一切，只是应了那句成语：杯弓蛇影。
杯弓蛇影
杨昊应聘成功，分到人事部不久，就发现和他在同一个部门的陆瑶瑶不对劲。陆瑶瑶长相不美丽，瘦削的脸上撑着一副宽幅眼镜，看人的时候，那眼镜后的眼睛翻着眼白，反应总令人感觉有些迟钝。令杨昊心寒的，是陆瑶瑶喜欢看材料。
公司是围绕着业绩转的，而人事部是围绕着老总转的。老总董福生口头禅是“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去”。早会散了之后，董福生转到了人事部，信口说道：“最近业务部的报表做得不够精细。有没有人更精通这一块呀？”
杨昊茫然地看了看董福生那张肥得冒油的脸，没吭声。
这时，陆瑶瑶突然从面前厚厚的一沓文件中抬起头来，答道：“董总，销售部的何元应该精通。他是会统专业的毕业生，擅长做数据分析。我记得他人事简历中写的学科成绩中，那一门学科学得最好。”
董福生嘿嘿地笑了，他看着杨昊，点头说道：“小杨，你看看，真正做人事工作的，就得像陆瑶瑶这样。提到哪里，她就知道哪里。就这样吧，小杨，你通知何元明天去业务部上班，做业务经理助理吧。”
董福生离开之后，杨昊立即翻查电话簿，他要找到何元的电话，好及时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何元。陆瑶瑶这时又开口了，她极快地报出了何元的电话号码。
杨昊惊讶地看着陆瑶瑶，问道：“何元是你男朋友？”
陆瑶瑶嘿了一声道：“怎么会？公司里的每个人情况我都熟悉。”
杨昊突然张大了嘴巴。公司足足有一百多号人，难道陆瑶瑶对每个人的电话号码都知道吗？杨昊也不急着打电话了，跟着报了几个人的名字，陆瑶瑶张嘴就来，把每个人的电话都报得一丝不差。
“真有你的，”杨昊感叹道，“我来考考你对人事履历了解程度。”说着，杨昊又报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中，有普通业务员，也有部门经理。令杨昊啧舌的是，陆瑶瑶又全部说对了。
“厉害，”杨昊伸出了大拇指。他拿起话筒，正要拨打何元的电话时，陆瑶瑶又说了一句话，“每个人的人事履历我都研究过，唯独你的，我没有研究明白。”
杨昊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佯笑道：“怎么会？我的履历很清楚的，没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电话拨通了，何元听说公司让他去业务部报到，任经理助理，立即痛快地答应了。“谢谢你，杨兄弟，晚上我请客。江鱼酒店，六点半，不见不散呀。”
放下电话，杨昊看到陆瑶瑶还在注视着他，心里没来由得一阵紧张。
“杨昊，你是03年高中毕业的，04年秋季被录取在财经大学。求学这一栏里少了一年经历。还有，你是皖南山区人氏，那里人说话的口音通常是S和SH不分。而你虽然是皖南地区口音，说的也是普通话，但口音对那两个音区别得很明显，唯独是串音，将两个字的音连在一起的说法，很像是城里人，而不是山区人。”陆瑶瑶认真地说道。
杨昊镇定地答道：“陆瑶瑶，像你这水平，不去做克格勃，委实太屈才了。你怎么会在这样的公司做普通的人事部职员呢？”
杨昊这话像是捅到了陆瑶瑶的痛处，陆瑶瑶不再说什么了。她的目光却还是盯着杨昊，那白白的眼仁看得杨昊一阵阵忙乱。
下午人事部经理让陆瑶瑶整理年底人员考核材料，杨昊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自己座位对面那张空椅子，眼睛里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凶光。
晚上何元请客，杨昊并不想去。可是为了摸清公司里的人脉关系，尤其是他的同事陆瑶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杨昊最终还是去了。
何元和杨昊年龄相仿，个头却比杨昊高一点儿。俩人一聊起来，很快就热乎了。借着酒劲，何元告诉杨昊，“其实我们这个公司吧，你看着规模不大，人也不多。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微妙着呢。谁是老总的人，谁就能得到升职的机会。如果你无根无绊，没有人照着你，就算你才华能够倚天屠龙，估计一屁股坐在职员的位置上没得动了。”
杨昊问道：“难道那些经理都是董老板的亲戚？”
何元将酒杯举起来，和杨昊碰了一下，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光了。“说是亲戚不对，说是亲信还差不多。对了，你是个男的，要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估计还有升职的希望。”
这个何元看起来是个直肠子，才喝了几杯酒呢，就天南地北地乱说一气。杨昊也不敢接他的话，怕他以后乱说，只好付之一笑。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不过男的也好，要是你是个女性，长相又很一般，估计老板会更加厌恶你。”何元玩笑道。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杨昊没有太多插话的机会。他其实很想问问关于陆瑶瑶的情况，可是见到何元这副模样，他也没敢多说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陆瑶瑶没再提起杨昊的人事履历，这让杨昊宽心不已。转眼到了年底，人事部的工作一直让老总董福生满意，因此获得了整个部门外出旅游的机会。人事部说是部，其实只有三个人。经理再加上杨昊和陆瑶瑶。旅游的地点很快确定了，就在皖南的黄山。
“小杨，我记得你家好像就是那边的，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些特色，”经理和杨昊开了句玩笑。
杨昊立即应道：“那当然。就算这次外出线路不经过我们那里，但是那边的土特产我还是了解的。比如野猪肉，还有麂子肉、狍子肉什么的。”
经理眼前一亮，连声说道好好，那就这么定了。“董老板最喜欢野味，你要是能弄到那些，就是头功一件了，”经理眉开眼笑。
陆瑶瑶依旧将头埋在厚厚一沓文件里，可杨昊看得出，她分明注意到了刚才经理和自己的谈话。
旅行社并没有按照既定的线路走，大巴必须凑足应有的人数，这才不算亏本。一路上经理都在不停地惋惜，说没经过杨昊说的地方，这回里味看来泡汤了。
“没事，我们回程的时候经过的一个县城，那里有卖野味的，”杨昊安慰经理道。
陆瑶瑶这时插了句话，“杨昊，你对那个县城很熟吗？”
杨昊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不，不是很熟。”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履历，里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的籍贯地，正是那里。熟读人事履历的陆瑶瑶绝对不会放过他话里的语病的，于是杨昊悄悄地向前排的陆瑶瑶那里看去。
陆瑶瑶正回头直视着他。
杨昊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趟行程安排得很是紧凑，可杨昊始终提不起精神来玩耍。直到回程时，他还在想着自己的人事履历。
“小杨，这里没什么卖野叶的呀，”人事经理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有些烦躁地问道。大巴司机答应让他们下车买野味，但时间只给了半个小时。
“老吴家，我们去老吴家，他家什么都有，”杨昊硬着头皮说道。他知道这话落在陆瑶瑶的耳朵里，会意味着什么。
幸运的是，从他们去老吴家买野味开始，直到买好付账回头上车，陆瑶瑶没再说一句话。
野味是杨昊付钱买的。他不仅给董福生买了50斤，也给人事经理买了50斤。回到公司后，董福生很开心，一个劲儿地拍着杨昊的肩膀，说这年头什么都好弄，就是纯天然的野生食品不好搞。
人事经理不失时机地向董老板提出，部门现在还差一个副经理。
“年底吧，到了年底考核我们再说，这个位置就提前给小杨预留着吧，”董福生哈哈大笑。
激动得热血沸腾的杨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时候陆瑶瑶正在打电话，“嗯，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如果你能把照片通过电子邮件传过来，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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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心里着急，可脸上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中午吃饭时，陆瑶瑶客气地请他一道出去吃饭，杨昊却拒绝了，说自己现在不饿。
陆瑶瑶前脚刚走，杨昊紧跟着就来到了电话机旁。他翻查着去电号码，很快，他看到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区号。刚才陆瑶瑶通话的，正是自己家乡那边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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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了天河苑小区门前，陆瑶瑶下了车，回头看了一下。她看到了杨昊，“咦，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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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瑶瑶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附近的天岛咖啡，怎么样？”
杨昊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他知道不除去陆瑶瑶，自己是不会得到安生的。因此，等俩人走到街角的一个巷口时，杨昊突然捂住了陆瑶瑶的嘴巴。
“说，你对我的事到底了解多少？”杨昊冷冷地问道。
陆瑶瑶奋力地挣开杨昊的手，“杨昊，你别闹了。我把我要说的，全部告诉你了。放在你的电子邮箱里。”
杨昊恨恨地答道：“这么说你真的是知道不少了？告诉你，要想安全，最佳的办法是少管闲事，你管得太多了。”这个女人，竟然都开始查自己的照片了，她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杨昊的手肘压住了陆瑶瑶的脖子。午夜的大街上少有行人，这个漆黑的巷子里，更是没有一个人影。也不知过了多少，杨昊感觉到陆瑶瑶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变软。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肘，陆瑶瑶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了。
第二天，杨昊照常去上班。他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是陆瑶瑶写给他的：
“我是一个没有姿色的女人。我研究人事履历的目的，是为了让老总感觉我这样的人在公司还有一点用处。说实话，我每天都有被炒鱿鱼的担心。在这样的国有企业，拿到这样的薪水，我很满足。所以，请你务必不要以为我掌握了你什么秘密。虽然我能从你的履历中得到一些结论，比如，你毕业证照片和你的身份证的照片并不相像。比如，03年你高中毕业，却在04年被录取。这中间的一年，也许是因为你在复读。第一年高考没达线，第二年却考上了一本高校，很令人惊讶。当然还有，你的家庭住址显示位于农村，可你对县城的地点了如指掌。这一些，我不会深究的。杨副经理，这些权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永远不要说出去。只求你能保留我在公司的一个位置。谢谢。”
难道自己弄错了？杨昊看完邮件，有些发愣。不，除掉陆瑶瑶是对的。这样大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陆瑶瑶，可以确保自己今后的安全。就像当年高考没有考取，第二年借用了那个来自农村的杨昊的成绩，自己能被录取在一本高校财经大学那样。
是的，他其实不叫杨昊。真正的杨昊是和他住同一个宿舍的室友。很多同学说他们长得很像。又一次高考结束后，他自感升学无望，于是扼死了杨昊，并从杨昊的口袋里拿走了他的身份证。他家在县城颇有些实力，做些手脚没什么大碍。况且来自乡下的杨昊家并没有什么亲人，父母离异，杨昊和他奶奶相依为命。
他被录取后，还去了一趟山区，告诉杨昊奶奶说杨昊没有考取大学，自己到外地打工去了。他还给了杨昊奶奶五千块钱。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的胆子真大啊。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时，电话铃猝然响起，杨昊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正是昨天陆瑶瑶拨打出去的电话。“你好，陆瑶瑶吗？这里是皖南青山照相，你委托我们处理的风景照片已经弄好了，把邮箱地址报一下吧。”
风景照处理？杨昊顿时懵了。他的确弄错了，误杀了陆瑶瑶。可是，陆瑶瑶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转机呢？
警察找到杨昊时，杨昊还在发愣。“我们怀疑你谋杀了陆瑶瑶，因为我们打开了她的邮箱，里面有一封邮件，说如果她死了，杀她的人就是你。”
杨昊在公司同事们的惊愕之下，默默地跟着警察走了。
陆瑶瑶为了保住工作殚精竭虑。
他为了掩盖过去心存杀机。
这一切，只是应了那句成语：杯弓蛇影。